上海金融时报｜多措并举解决养老问题

　　两会时间段中，继环保话题之后，养老问题再次抢占媒体头条。“ 养老金缺口不能再大了” 、“ 养老金十年贬值千亿” 、“ 调查称71.8% 受访者为养老发愁” ，这些话题背后是国内日渐严重的养老难题。高层的表态也体现出政府对这一问题的重视程度，近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说道，“ 很多退休老工人年轻时为共和国发展流过大汗，绝不能让他们年老时再流泪”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 简称“ 人社部”) 部长尹蔚民表示将采取渐进式退休来应对养老金收支平衡压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问题现状到解决之道，养老如一座大山重重压下，愚公移山，任重道远

　　养老金缺口似滚雪球

　　人社部副部长胡晓义近日透露，2014年职工养老金征缴收入增长明显低于支出增长，养老基金收支的缺口越发庞大，有相当一些省份已经收不抵支。更令外界担忧的是，中国养老金其实每年都在不间断地缩水，据统计，在过去的11年间，养老金已经贬值了近千亿元。滚雪球般膨胀的养老金缺口到底有多大，这是一个常年探讨的谜题，但至今没有标准答案。

此前针对这一问题，国务院副总理马凯曾表示，养老金未来缺口测算由于情境不同，结果也不同，难以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体制不改、机制不转、政策不调整，缺口是必然的。“不是一星半点的缺口，而是巨大的缺口。”不过，虽然整体数字“难以确定”，但观察近日辽宁省给出的一组地方数据，养老难题可见一斑。数据显示，2014年辽宁省抚顺市养老保险统筹基金当期支出87 .34亿元，缺口30亿元。全国人大代表、辽宁省抚顺市委书记王桂芬表示，抚顺市目前累积缺口107亿元。据抚顺市测算，2018年缺口将达到321亿元，2023年缺口将达到1180亿元。

　　全国人大代表、营口市市长葛乐夫也提到，历史上辽宁产业工人多，国企退休工人多，现在辽宁两个在职职工就供养1个退休人员，而深圳是18个人供养1个人，如果不尽快实施全国统筹，辽宁养老金缺口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上海市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殷志刚认为：“养老金缺口属于历史积累问题 ，养老保险制度建立前参加工作的国有、集体企业职工没有足额缴费，这部分的养老资金没有积累，需要挪用之后参保工作人员缴纳的养老金来补充。多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但并不是所有城市都存在缺口，地域差异比较明显，比如目前上海就不存在养老金缺口，但国内一些省份可能就有些‘揭不开锅’了”。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显示，如果剔除财政补贴，截至2012年，我国有19个省份的养老金当期存在缺口。辽宁、黑龙江的缺口均超200亿元；相比之下，有12个省份的养老金当期收大于支；其中广东最高，当期收支结余高达652.09亿元，江苏、浙江和北京也都超过300亿元。

　　事实上，即使是不存在入不敷出的省份地区，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养老金“缩水”。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郝如玉介绍，由于国家规定省级及以下社保基金管理部门只能将养老保险基金存在银行或是购买国债，收益根本跑不过CPI。尹蔚民也指出，养老金存银行、购买国债，好处是保证了安全，没有风险，但是收益确实比较低，只有百分之二点几。

　　即便按照银行利率计算，养老金也是在“亏”———五年定期存款的利率在5% 左右，相差一个点，2.83万亿元每年的“损失”理论上就是283亿。多年来，累计损失触目惊心———据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会保障中心主任郑秉文测算，以CPI作为基准，养老金在过去20年贬值将近千亿元。

　　相比之下，用于战略储备的全国社会保障基金，则规定在银行存款和国债投资部分必须等于或大于50%的同时，用于证券投资基金、股票投资部分可等于或小于40%，用于企业债、金融债投资可等于或小于10%。在基金理事会的精心运营下，自2000年成立至2013年底，基金累计投资收益4187.38亿元，年均投资收益率8.13%，远超过同期2.46%的年均通货膨胀率。养老金该如何安放，成为继“养老金缺口如何填”之后，又一个沉重话题。

　　商业险为百姓看病养老减负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席黄洪：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解决人民的医疗养老保障问题都是采取政府、企业、个人共同承担的方式。商业保险是政府运用市场经济手段提供基本医疗、养老保障的主要合作方。目前四川、浙江、江苏的一些地市把基本养老交由商业保险来经办，全国31个省、区、市大病保险的主要承担者也是商业保险公司。此外，商业保险也是企业提供补充养老保障的重要参与者，2014年我国商业保险公司受托管理的企业年金，占企业年金法人受托总规模的70%。

　　从行业自身看，目前我们的体制机制、人才队伍建设以及应用现代技术的能力，还跟不上民生保障对行业发展提出的新要求，必须通过创新激发行业潜力。

　　体制机制要创新———尽管大多数商业保险机构进行了股份制改造，建立了现代法人治理结构，但我们仅仅是走出了现代企业制度建设的第一步，从形似到神似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商业模式要创新———商业保险在参与基本医疗服务的过程中，要进一步通过市场机制以及专业性手段在医疗风险、不合理医疗费用的管控方面发挥作用。

　　服务方式要创新———现有的基本医疗制度下，老百姓异地看病的医药费用报销环节比较多，周期比较长。而商业保险公司是全国统一的法人，可以想办法利用其全国联网的核保理赔平台，做到异地就医及时结算。

　　对外经贸大学保险学院副院长孙洁：目前养老保障体系“三支柱”中，基本养老保险只是保基本，实际上为第二支柱企业年金和第三支柱商业保险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空间。去年以来，保监会启动人身险费率市场化改革后，普通型人身险产品同质化的现象大为改观，费率平均下降了20%—30%，保费收入增长了264%，改革激发了行业创新活力，也释放了消费潜力，商业保险未来发展空间广阔。

　　多项政策齐头并进

　　一边是巨大难填的空洞，一边是连年累积的亏损，养老金如今已经“入不敷出”，如何解决成为公众最关心的话题。养老金并轨、延迟退休、个税递延型养老保险落地、养老投资多元化，这些与养老有关的新政频出，都是在力求克服国内的养老困境。

　　对此， 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终身教授、中国社会保障学会荣誉理事桂世勋 认为：“要相对减缓未来我国养老保险基金的严重收支缺口，需要实施一整套综合性的深化改革措施，包括有效促使我国基本养老保险从制度全覆盖尽快发展到参保人群全覆盖，让所有应依法纳入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外来人员都参保；各级政府应将承担的解决我国社会养老保险历史隐性债务的责任从事后‘托底’改为合理分担‘缴费’与‘托底’两部分，适当降低用人单位和自雇从业人员缴纳基本养老保险费的比例。”此外，桂世勋还建议，应尽快启动实施“先女后男”的渐进式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方案；积极创造条件在“十三五”期间尽快启动“普遍两孩”政策，减缓2030年后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数迅速减少的态势。

　　延迟退休被认为是解决养老金缺口的“一剂灵药”，该政策的核心，是延长缴费年限，相应缩短领取养老金的年限。据清华大学就业与社会保障中心主任杨燕绥介绍，研究显示，退休年龄每延迟一年，养老统筹基金可增加40亿元，减支160亿元，减缓基金缺口200亿元。有两会代表委员认为，结余资金数以万亿计，通过更好的投资运营办法实现保值增值、做大盘子，也不失为解决缺口的办法。

　　尹蔚民3月10日表示，希望今年制定出渐进式延迟退休方案，明年报经中央同意后公开征求意见，后年推出。据他介绍，方案将渐进到位，每年只会延长几个月的退休年龄，经过相当长时间达到法定退休年龄；推出后至少五年以后才会实施。

　　不过尹蔚民直言，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实施“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的政策，但目前社会上对这个问题没有形成共识，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建议。“有一部分人赞成采取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是反对的。”对此，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李珍表示：“虽然提高退休年龄在各国都受到了强烈反对，但在人口老龄化情况下，不相应提高退休年龄，其结果是提高费率从而压迫就业，或者是退休收入的持续降低引发普遍的老年贫困。事实上这两种情况在中国都发生了，若是不采取措施，情况会进一步恶化。”此外，养老金并轨被认为是去年关于养老金制度改革的关键举措，因为它统一了机关、事业单位与国企、私企之间缴纳基本养老保险费的标准，从制度的根本上杜绝了养老保险费缴纳不公平现象。

　　尹蔚民提出，在进一步完善企业社会保险制度的同时，积极稳妥推进机关事业单位社会保险制度改革，实行单位与个人缴费、统账结合的基本制度，建立基本养老金待遇与缴费长短和多少更紧密联系的激励机制，实行适合机关事业单位特点的补充养老保险办法，实现企业与机关事业单位各项社会保险制度的有效衔接。

　　对此， 桂世勋 表示，目前养老保险体制的不公现象有待改变。“在1997年改革后，我国企业和职工必须同时缴纳至少15年的基本养老保险费(包括“视同缴费”)才能到法定退休年龄时领取基本养老金，而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在职时个人却不用缴纳养老保险费，退休后仍可直接领取养老金；同时，机关事业单位与企业的退休人员计发养老金的办法又不同，造成了现阶段他们的平均养老金水平相差1倍左右。”桂世勋指出。

　　桂世勋 在2010年就撰文建议，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养老保险制度最好同时改革；在改革后实行“个人两项缴费”和构建“过渡性退休补贴与职业年金消长互补机制”。所谓“个人两项缴费”即机关和事业单位在职人员既应缴纳基本养老保险费，又应缴纳职业年金保险费。他指出，“过渡性退休补贴与职业年金消长互补机制”将有利于机关事业单位在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后退休人员与改革前退休人员养老收入的平稳衔接，使他们除领取基本养老金外又能领取过渡性退休补贴，并通过今后陆续退休的人员(指改革前参加工作、改革后退休的“中人”)领取职业年金部分的逐年增长来抵充过渡性退休补贴的逐年减少。

　　除了对机制本身做出调整之外，一些市场化运作手段也开始被用于解决养老金缺口问题，个人税收递延型商业养老保险的提出，就是用税收优惠来实现“减税养 老”的目的。3月8日的全国两会保险业代表委员座谈会上，保监会主席项俊波表示，个人税收递延型商业养老保险估计在今年能落地，对此他充满信心。

　　北京工商大学保险系主任王绪瑾表示，税收递延型养老保险对于个人而言，有“减负”效应；对政府而言，可以缓解养老财政压力，弥补养老资金缺口；对保险行业来说，也可能是保险公司新一轮保费增长的刺激点。

　　事实上，“减税养老”在国内听起来还是个新鲜词，但在国外，尤其是一些已经步入老龄化社会的发达国家早已不是新鲜事。最著名的“减税养老”莫过于美国的“401K计划”，“401K计划”也称“401K条款”，是指美国《国内税收法》第40 1条K项规定，对企业年金可以实行个税递延优惠。美国企业为员工设立专门的401K 账户，由员工自主选择证券组合进行投资，收益计入个人账户，供退休时领取。美国自1981年实行401K计划以来，企业年金市场得到迅速发展，也为美国的养老金市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长期资金来源。

　　围绕养老金改革一直是呼声不断，3月9日，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委员、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副会长于革胜透露，养老金市场化投资运营方案相关部门已经拿出初步方案，正在征求意见，今年有望出台。据了解，由人社部会同发展改革委、财政部等部门负责制订的养老改革顶层设计方案涉及退休年龄调整、养老金调整机制等多项重大问题，是一项一揽子工程。

　全国统筹有望突破

　　养老难题涉及到方方面面，其中一些问题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专家认为，统筹层次太低是目前社保制度一切弊病的根源，便携性问题、投资运营问题、财务风险问题和可持续性问题的解决，都要求统筹层次的提高，实现全国统筹有利于上述问题的加快解决。行业人士认为，由于各地区之间无法横向调剂，加剧了中国社保碎片化程度，碎片化导致社保制度不公平，地区间养老保险制度的财务差距对财政补贴形成巨大需求。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由于统筹层次低下，养老金当期收不抵支的省份财务压力巨大。全国人大代表、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峰也表示，辽宁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存在着规模大、老人多、缺口大三个突出问题，不断加大的统筹基金缺口已经成为影响辽宁省企业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持续稳定运行的最突出问题。

　　此外，统筹水平也决定着资金的投资效率高低。“统筹层次低是阻碍养老保险基金开展有效投资运营的根本原因。”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社会保障学会会长郑功成说，“由于不能全国统筹，养老金不能启动投资管理，多年来的呼吁就变成了无效之功。”他还表示，全国统筹后才能加大资金调度的回旋余地，提高资金使用率；才能集中较大养老金结余资金进行投资运用，提高保值增值空间，滚大养老金的雪球，增强养老金保障能力。

　　事实上，实现养老金的全国统筹一直是近年来中央政府努力的方向。早在2010年通过的《社会保险法》中就规定，基本养老保险基金逐步实行全国统筹，其他社会保险基金逐步实行省级统筹。随后，国家“十二五”规划以及社会保障“十二五”规划也提出，要实现基础养老金全国统筹。不过由于种种阻力，养老金全国统筹的步伐一直非常缓慢。全国政协委员、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保险学院副院长孙洁认为，最大的阻力就是在养老金问题上各个地方固化的利益格局。“养老金本质上应该具有收入再分配的功能，即通过全国范围内的调剂和转移支付来以富帮穷。”孙洁指出，但是现在，一些养老金有结余的地区，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地方利益，成全全国统筹。他们觉得，自己未来养老也差钱，全国统筹后用自己的结余去填补其他地区的缺口，是在“劫富济贫”，对他们不公平。对这一矛盾，政策当局明显已经意识到。实现全国统筹的关键，胡晓义认为在于利益关系平衡，尤其是中央、地方各级政府具体负什么样的责任，要落实和平衡。胡晓义表示，在资金配置上不会“一刀切”，可能采取全国统筹调剂的模式。“研究统筹问 题首先要确立原则，然后要确立基本的框架，明确资金如何配置，以及中央和地方责任。”胡晓义表示，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各级政府的责任和权利，具体的方案出台后，不能只有中央有积极性，最大地解决资金使用效率问题，机制建立后不能都等着中央出钱，地方完全没有积极性。胡晓义同时提到，全国统筹还面临一些障碍，首先是各地方养老保险政策进一步规范和统一的问题，虽然现在已经大大规范，但是确实还有很多不规范，这可能会带来障碍。其次是信息化的问题，人社部目前正在解决数据不清、信息系统不统一等障碍，并已经有积极的进展，社会保障信息化已经提出数据和管理系统省级集中的思路。最新消息称，人社部目前正在制定基础养老金的全国统筹方案，方案将在年内出台。

　　日前，《中国青年报》通过益派咨询对2200人进行的一项网络调查显示，71.8 %的受访者对养老问题的态度是“担心，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来源｜ 上海金融报　 本网编辑｜ 戴勇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