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违法大整治 "眼睛看得到的违法就要罚"
4月13日,颜立进发现违法逆行车辆,处理这起违法足足用了30分钟。(资料)
3月24日,上海开展全市道路交通违法行为大整治,包括特警在内的全警种上路支援执法。
3月27日、28日,近9000人次警力压上一线,共处罚10类交通违法行为近4万起。
3月25日至4月9日,全市查处违法鸣号2857起。
4月10日起,外地临牌禁入外环内,至4月13日,全市查获外地临牌“闯禁”648起。
4月15日起,上海高架限行范围、时间进一步扩大……
“长脚警官”一天10小时在马路上
“我跑动勤快点,违法就能少点”
“你找长脚警官?那边那边,这个时候,上街沿被围着的肯定是他!”
4月13日14时40分,也许是上海一天交通繁忙中难得的喘息时间。
路口东南角,一辆“苏H”号牌的小客车旁,交警颜立进正被一对年轻夫妇围着,他们不让交警开罚单。
颜立进驻守浦东新区沪南公路、新奉公路,是浦东公安分局交警支队八中队民警,身高1.90米,周围的人就“长脚、长脚”叫开了。
“我就开车出门拿个东西,这么点路你为什么要罚我?!”
“刚才你违法逆行,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七十七条;没系安全带,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五十一条。”
“我是看到朝我招手才逆行的!我要投诉你执法不公,我要让你上网!”说罢,年轻人掏出手机,拍下颜立进的照片。
“投诉是你的权利,但处罚是我的职责。我站的方位和你的违法行为,这个取证仪都有记录,不清楚的话,路口还有监控。你觉得我处理有问题,可以申请行政复议或投诉我,我的警号和名字罚单上都有。”说罢,颜立进要求年轻人出示驾照。
刚一翻开,颜立进就发现了蹊跷:“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怎么回事?”
“这——这是我爸的驾照。我有驾照的,2月15日到期还没来得及换。”
“那你现在违法行为又多了一项。无证驾驶能开车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有驾照的,凭什么说我违法?今天你罚了我,上海交通就好啦?白费功夫,怎么不去抓杀人放火的?”年轻人吼起来了。
“那我问你,开车好在路上逆行吗?驾驶员好不系安全带吗?拿爸爸的驾照能出来开车吗?”颜立进的嗓门也提高了。
“哦哟,小鬼头,勿要头皮犟,叫啥叫?我老太婆都知道你违法了,搞啥搞?”围观的阿姨们开腔了。
“这辆车在原闸北和静安还各有一次违法记录没有处理。今天这三项违法,你有没有异议?”颜立进盯着年轻人,对方忽然一下没了声音。
握着颜立进递过的笔,年轻人声音忽然小了:“求求你,我不知道我违法。”
“不知道正好重新学习一下交通法规。”
“我很忙,没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你的驾照过期不能开车,正好等你空下来一起处理。”
“侬碰到‘长脚’就是遇上马路法官了,勿要讲了。”旁边一名围观的中年男子对年轻人说:“我在旁边开店的,他原来罚我是一样的!”
15时15分,拖车赶到路口,将这辆违章车拖离现场。
处理这样一起交通违法,颜立进足足花了30分钟。
上海最惬意的四月天,他的嘴唇上龟裂出一片一片白色的皮,说话声已几近嘶哑。
拖车刚一转弯,路口又有两辆车追尾了。颜立进刚奔过去,对面车道又有一辆车鸣起喇叭……
这还是一天中交通比较平稳的时段。
“长脚警官”之所以得了这个外号,不光因为人高,还因为他总是跑来跑去。周边的居民说,高峰时候路口人、车如潮水涌动,“长脚”就像在水中一样:“就看到一顶白帽子,一会儿出现在这,一会儿又在那边冒出来。”
“现在不少人的守法意识还是薄弱。如果看到旁边有交警,他们就不会违法了。我跑动勤快一点,违法就能相对少一点。”颜立进让记者看看他脚上的皮鞋,后跟几乎被磨平了:“一年两双不够穿啊。”
进入大整治阶段,颜立进和同事们的作息时间也延长了。早班从6时30分干到16时30分,中班从12时30分延续到22时30分……这意味着一天有10小时他们都在马路上。
被罚后违法者却成了他的粉丝
“像这样执法,被罚无话可说”
在沪南公路、新奉公路周边,颜立进有很多粉丝。就像此前帮腔的阿姨和中年店主那样,他们不仅围观“长脚”执法,还会帮忙教育违法者,引用的都是“法言法语”:“看‘长脚’处理违法学的嘛!”
这些粉丝中,有不少曾被颜立进处罚过。
2008年,颜立进刚调到这一路口执勤。彼时的城乡结合部,外来人口大量导入。颜立进遇上路口违法都要处罚,曾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这些年过去,颜立进坚持严格执法,平均每天要处罚15起交通违法行为。交通大整治开展以来,这个数字几乎每天都在刷新。
一次,处罚一名骑电动车的中年女子,刚被拦下,女子先开腔:“我车骑得好好的,你拦我干什么?”
“现在是红灯,骑车闯红灯是违法的……”颜立进话音未落,女子居然指着交叉路口的绿灯说:“明明那边就是绿灯!”
“交通灯不是哪里绿色就朝哪里看,得看你正在通行的这条道上是什么信号灯。”颜立进将女子拉回人行道上:“你骑在机动道上,是违法;你跟这些车的方向相冲,是逆行,也是违法。”
周围的人围了上来,女子忽然不作声了。颜立进随即掏出罚单,可女子又开始求情说自己“知错了”“能不能不要罚”。颜立进坚持开罚单。
就这样,他一会儿听女子带着哭腔诉说生活艰难,劝她必须学法守法,一会儿又跑到路口纠正处罚其他违法行为。
整整50分钟,罚了这名女子50元。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常常使一线交警陷入两难:处罚了,费时费力,还要被苛责“没有人情味”;不处罚,法律的尊严得不到尊重,量大面广的交通违法还在继续。
颜立进说:“我能够理解她,但我必须处罚。因为周围的人都看着,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教育。”颜立进处罚违法从不手软。罚单需要签名,有人不会写字。他会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将他的名字在本子上写得大大的,让对方描摹。
有一次,一名中年男子乱穿马路,颜立进三次喊退他,可男子还是闯了红灯。被罚后,男子在路口纠缠,颜立进只得请求增援,将男子带至派出所教育。临走时,这名男子对颜立进说:“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投诉到纪委!”
果然,从投诉到行政复议,这名男子跟颜立进缠了足足两个月:“虽然我是秉公执法,但要说一点心理压力没有那是假的。违法成本太低了,而执法成本又太高。”
不过,让颜立进自豪的是,迄今为止,他从未受到有责投诉。不仅如此,还常有人写信给浦东公安分局领导,感谢颜立进的严格与公允。
一次处罚一起新奉公路上的机动车占用非机动车道逆行,驾驶员非常不满:“我家在这里,你让我怎么走?”
“就算这样,你也必须遵守‘右进右出’的原则,为图方便违法就要被处罚。”颜立进开具了罚单,当事人也爽快签字确认。
随后半小时,这里又有两辆车犯了同样的错,第一辆车被拦下,踩油门,险些撞倒颜立进,快速逃离现场。他立即通过电台呼叫同事拦截;第二辆车再被拦下,依法处罚。
在围观的人群中,颜立进看见一个熟面孔——居然是第一个被处罚的男子。原来被处罚后,男子心有不甘回到现场,躲在绿化带后举着手机拍了半小时,发现颜立进“有违必处”:“像你这样执法,我被罚确实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