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日记|父亲的温柔给了谁?[图]
东方网记者王珂然2月17日报道:今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这个春节假期让我经历了好几个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经历春运,第一次快到年关才回到安徽老家,马上又要第一次没赖到假期最后一天就要返沪上班。然而,也就是这个春节,促成了我和父亲某种意义上的“和解”。
父亲是一名口腔科医生,打我记事开始就在这个医院工作了。我们家在家属院里住了很多年,我是在医院的附属幼儿园小学一路读的书。可以说我就是在医院里长大的,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熟悉各科的医生护士。我对医院充满了眷恋,以至于我的大学毕业论文和研究生毕业视频里都有它的影子。后来实习去做医疗财经新闻,也是觉得自己冥冥中和医院有些许扯不断的缘分。
我爱医院,但我好像没有那么爱我的医生父亲。
甚至,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小时候他常年在外面培训学习。后来,我上学起床早,他因为值夜班还没起床,晚上我睡了,他可能才会诊结束迟迟归来。休息天,本来指望他带我去看电影逛公园,一个急诊电话又叫走了他。再后来,我学习越来越紧张,他工作越来越忙,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我一直不太明白,在外面可以“谈笑风生”的他,为什么回家总对我“横眉冷对”。对我总是批评多过表扬,在我成年之前批评不够还会揍我一顿。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要求过于严苛,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是有暴力倾向吧。或许还是那一套说辞,中国父亲的爱是深沉厚重,同时又是不善表达的。
总之,对于他,我一直是崇敬并畏惧的,渴望得到他的肯定,用一种温和的方式。
今年是家乡安徽巢湖市春节禁放烟火爆竹的第三个年头。我在朋友圈里已经得到街道工作人员除夕彻夜巡查的消息,也看到眼科医生对禁放工作的肯定,说和往年相比今年因为爆炸的外伤少了很多。我在心里盘算,不如去医院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做一下采访。
和往年一样,父亲会在除夕初一这种春节假期的前几天值班。大年初一的中午,他回家吃了个饭,我就跟着他去了医院。春节期间,医院大厅空了,没有了记忆里的长队和摩肩接踵的人流。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我猛然发现走在前面的父亲,也不像记忆里那般走路带风了,头上的白发和微微驼着的背,看得我有点心疼。还没到医院下午上班的时间,他问我,你要来我科室坐一会儿么。我想,也好,待会儿看看他工作的样子吧。
想象中,春节期间人们都阖家团聚了,不出意外的话,来医院的人不会很多。结果,一个小时里来了四五个病人。
有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哭丧着脸叫牙疼。真到了治疗椅上,又哭又叫就是不给医生碰。父亲安抚了一会儿无效,孩子的父亲气得扬起了手准备教训孩子了。父亲挡住了又摇摇头,说:“你还是回去做好孩子的思想工作吧。他这么个闹法,我这手钻万一钻到别的位置就不好了。”
我有点嫉妒,至少父亲在我哭闹的时候,不会做这种让步,可能打得更凶。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满脸血蹒跚着进来了。父亲一边帮她检查,一边问,怎么致伤的。得知是和他人产生纠纷撕打导致的,父亲又说那你最好还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内外伤。给她开出化验单后,又嘱咐了很多细节。
之后还来了个小姑娘,忧心忡忡地告诉父亲,她后面的治疗费可能有点困难,问能不能这个疗程后就结束医治了。父亲拍拍她肩膀,说不要太担心,我想想有没有其他方案吧。小姑娘走后,父亲告诉我,这孩子的医药费是继父在承担,春节还特意来说这事,说明家里一定有难言之隐。“能力所及,还是要多替别人想想,都不容易啊。”
就这么一会儿,我看到了别人眼里,那个风趣幽默温和的王医生。我曾经有过的埋怨、委屈,好像也有了解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每天都要面对各种病人,诊疗各种病情,进出手术室工作量繁重的医生,或许我的父亲只是把他的温柔,更多地留给了他的病人和工作吧。
我看着他桌上的排班表,想起我们记者也是这样,上着类似的白班中班夜班,节假日里坚守在岗位上,甚至也是忙忙碌碌全年不休。对于我的工作,父亲给予了全然地理解和支持,为什么这些年,我对他还积攒了诸多埋怨呢?本来一直觉得父亲对我对家有亏欠,现在倒觉得还是自己太自私,没有理解父亲。
于是,本来计划中这篇应该讲述基层工作人员为城市春节期间禁燃禁放工作作出努力贡献的返乡日记,变成了我对父亲工作和他本人的一种理解和领悟。
不过,“举贤不避亲”,父亲这样的基层医疗卫生工作者,不也是在他的工作岗位上,日复一日做着这些平凡的工作,为城市文明,为祖国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么?
向所有春节期间仍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们,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