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市发展速度"赛跑" 拍客千张照片记录老弄堂生活
卫生间摆设
踩着“咚咚咚”的木楼梯,过道上是一个个悬挂整齐的铝锅,透过邻居虚掩的房门,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的双喇叭收录机,压着玻璃的八仙桌,远去的弄堂生活又重新浮现,并透过昏黄的光线,变得怀旧而清晰。
从2007年起,摄影爱好者席子发现小时候熟悉的生活场景消失的速度有些令人吃惊后,开始拍摄住在老房子里的普通人家内部生活场景,迄今拍摄的系列主题照片已经有上千张,“我无法用砖瓦拯救这个城市,就用像素记录这段历史。”
次日补拍仅剩一地瓦砾
2007年,苏州河边的一次闲逛,席子第一次把镜头对准老房子。那是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德安里,由著名犹太商人沙逊家族建造。看着弄堂里笃悠悠晒太阳的老太太,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他想起了自己孩提时的弄堂生活。
孰料一两个月以后再去德安里,竟然已是一片废墟。巨大的反差令席子感到震惊,当时还是普通白领的他,决心拿起手中的相机。“对于一个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上班族来说,可能觉得周围变化不大。但是真正开始关注弄堂老房子后,才发现过去的生活消失的速度令人吃惊。”席子说,有时候只是因为光线原因放弃了一个场景的拍摄,次日再去补拍时,该地却已是一堆瓦砾。类似事情发生了好多次后,他开始变得“很拼”,有时从早上五点拍到晚上八九点,后来还干脆辞职。
在曾经的南市、静安、黄浦、闸北、虹口……已经消失,或者正在逐渐消失弄堂内部生活都被他拍了下来,并形成上千张系列图片。
少见的内部生活场景
和很多摄影师不同,席子关于弄堂生活的照片以内部生活场景为主,里面也鲜有居民出现,这些拍摄对象大部分他并不认识,照片也是随性而拍,“这样的生活记录才是真实的。”
他解释,这些生活照里看似没有人,但是通过房子内部布置,“不管是精致、干净、丑陋、脏乱,其实都是不同年代、身份的人们居住后留下的年轮一样的痕迹。”在他拍摄的一户人家家里,客厅里同时摆放着清末民初的梳妆台、1980年代风格的黄漆书柜、还有斑驳的欧式沙发,令人有种“穿越”的感觉。
从卫生间布局的改变,也可以管窥时代变化。不少老房子里,最初建起时都有一个沉重的大浴缸和一个抽水马桶。但这些近百年前漂洋过海运来的浴缸,后或被搬走,或废弃不用,或被改为冲洗拖把等物品的公用水池;而昔日宽敞的卫生间里,又搭建起多个简易水泥洗漱台,与铺着马赛克的地板相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另外,一些老洋房里还有壁炉,但翻看照片可以发现,后来大部分也都被拆掉了,只在墙上留下一道烟囱凹进的印记;或是干脆将炉灶封死,改成摆放装饰品的案桌之类。
普通弄堂同样有风情
拍照中他还注意到,一些老房子外观不错,但内部实际磨损得厉害。名为《通往海上旧梦的时光阶梯》主题拍摄,是将镜头对准老房子内部的各式楼梯,有的是木制,有的是金属,有的是石材;有的上面雕有“梅兰竹菊”,有的上面的雕花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在没有电梯的时代,楼梯的作用非常重要,楼梯的装饰和审美,也体现了房主的品味。”
不过,席子发现,如今不少老房子的楼梯和过道已经损坏厉害。“听一些老居民说,解放后有段时间,政府还专门派人打扫老房子的楼梯和过道等公共区域,过道地板还定期打蜡。但遗憾的是,现在一些老房子里,公共区域不像新式小区有物业,保护得反而不好了。”
拍照中,经常也会有惊喜发现。席子说,其实除了被列为历史文化风貌保护区的118处街坊,一些普通弄堂依然很有风情。他举例,闸北区的一些弄堂,和当时租界里“洋派”的里弄不同,有非常典型的中西合璧色彩。
建议老房子不一味都拆
摄影师镜头下,老房子的消失总会显得有些悲怆。但对于居住的人来说,很多人感受的弄堂生活却是另一番滋味。席子说,老房子拍久了,他也理解一些住户的不容易。“我也住过老房子,感觉是趣味与艰辛同存。特别是有些房子修建时就不是用来居住的,后来因为历史原因才住上‘七十二家房客’,这些房子的居住条件确实不好。”
昨日,记者也来到福州路上一个曾经是洋行的三层老房子。这里至今都没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特别是三楼,看得出以前是低矮的阁楼,但十四个房间里分别住进了十四户人家。“很多人都搬走了,留下的都是中年人和老人。三楼楼梯又小又窄,老人上下都要人扶。”一位在此租房的外滩某酒店大厨说,每户居民家里只有十多平方米,上卫生间还要专门去二楼。
但是,席子认为,拆迁并不是改善老房子居民生活条件的唯一办法。“对于确实破旧的房子是可以拆,但很多房子其实并不是危房,只是居住的人太多了造成对房子的损坏。”他觉得,可以通过减少居住密度,并在不改变房屋结构本身的情况下,将这些老房子重新加以内部修缮等方式对其保护。“但遗憾的是,现在很多做法却有点极端,是彻底推倒后完全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