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上海交大罗萌：《三人行》的输与《惊天大逆转》的赢
比起前阵子横霸电视屏幕的几位男神，钟汉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霸下的，是刚刚过去的整个七月大银幕。这个夏天，对年逾不惑的小钟很重要：《赏金猎人》《三人行》《惊天大逆转》，一路检验下来，拔掉偶像钉，挂起实力牌，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尤其后两部，钟汉良演的不是妖神莫辨的劫匪，就是衣冠禽兽，疯狂、邪魅、高智商。用极端人物来转型，是天赐良机，要找成功范例，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便是。
除了钟汉良，《三人行》 和 《惊天大逆转》 还有更多可比处：类型接近，都是动作悬疑加精神分析；中心人物结构相似，都是两男一女，一警一匪一医。导演来说，都是老炮儿，杜琪峰不用说了，当代香港黑帮警匪片的金字招牌；《惊天大逆转》 的导演李骏属于“第六代”，相对名不见经传，先前主要拍电视剧，其中不少是刑侦类题材。倘若档期相撞，杜琪峰对李骏，观众期待值而言，前者自然高于后者。不过，事实令人意外，这回，市场口碑方面，李骏有点逆袭了。
《三人行》 输在哪？ 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字：风格。看看观众的抱怨，有的说刻意，有的说前六十分钟莫名其妙。的确，固定空间、造型意味浓烈的人物走位、不够生活化的对白，加上不够提神的女主角，无不让电影显得别扭。但说实话，作为银河映像的影迷，我依然喜欢这部有些别扭的电影，因为，杜氏以往那些极富吸引力的特点，在影片中继续得到一一呈现，比如说，波澜不惊的线索铺垫，无处不在的灰色地带，当然，最有趣的，是形形色色的神经质人物——谁不喜欢杜sir镜头里的神经病呢？ 只不过，这些特点被有些过度地推向极限，成为纪念自身的标本，继而成为顶住观众胃部的一个拳头。
如果把 《三人行》 的自我致敬看作招致不讨好后果的某种原因，就不难理解 《惊天大逆转》 的讨人喜欢了。从风格、情节结构到人物关系，《惊天大逆转》 无不虚心诚恳地致敬着别人——它致敬的是当代最流行的欧美商业类型片精神。向精神致敬，意味着不是基础层面上的情节模仿，这一点，值得肯定。然而，仍旧不能回避这样一个事实：在观影过程中，富于美剧经验的观众时不时会从各种情节中找到熟悉感，继而生发联想，而最终，剧情发展往往验证了这些经验之谈。所谓的“逆转”，的确一步一步在发生，可是，因为丰富的前史，其中大部分成为“事先张扬的逆转”。所以，不用惊讶坐我旁边的姑娘才看半个小时就脱口而出“他俩是一个人吧”——听到“双子情结”，看到面具，谁不会一瞬间各种美剧涌上心头呢。美剧为我们打下了坚实而刻板的心理学基础，电影中，这些知识一一兑现，让我们会心一笑。所以，同样不用惊讶，姑娘花半个小时猜出结局，并不影响她觉得这是一部完整合理好看的电影。
人物方面，电影里负责好看的男人不是钟汉良，是韩国演员李政宰，主演过 《触不到的恋人》 《下女》 《暗杀》等等影片、在韩国拿奖拿到手软的李政宰，充分示范了一个有实力的偶像派是多么迷人。李政宰的速度，以及付诸每个小动作的美学，是 《惊天大逆转》 画风质量的一大保障。他跟钟汉良的组合，的确饱满有张力；更让人安心的是，在这里，我们感情上不用犹疑——李政宰是警，钟汉良是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警负责美，匪负责邪门 (这套标准放进 《三人行》 里，就完全不管用了)。我们可以在李政宰身上投射007或者汤姆·克鲁斯，在钟汉良身上看到《蝙蝠侠·黑暗骑士》 中小丑的影子，比赵薇更不提神的女主角可以是邦女郎，可以是谍女郎，尽管不提神，每次炸弹一响，李政宰抱住她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感到肾上腺素升高的。
电影虽然叫“惊天”，其实打的是安全牌：积年累月的美剧和欧美商业类型片教育，为它培养了群众基础。到头来，在“良心制作”的欣慰声中，其实很难判断，体面的 《惊天大逆转》 和别扭的 《三人行》，究竟哪一种比较让人欣慰。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博士后）
来源：《文汇报》 2016.08.02 第10版 人文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