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高中爱情选修课 学生：学语文也学爱情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哪/西边儿黄河流。”10月23日下午，伴着下课铃，上海嘉定中光高级中学的《古典爱情故事》课堂上传来一阵歌声。窗外陆陆续续聚集了十几个学生，他们趴在窗边，和教室里的同学一起听老师万玉本唱起《爱江山更爱美人》。
从2014年秋的新学期开始，上海嘉定中光高级中学（公办寄宿制学校）为高一44名同学开设了这门选修课《古典爱情故事》。老师万玉本自编课程教材，将中国古典爱情故事整合为“修炼爱情”、“才子佳人”、“英雄美女”等多个主题。这门每周一次、每次80分钟的课程，成为该校这学期最“火”的选修课。10月23日上课的主题是廪君和盐水女神的神话传说。
古典爱情故事不只是才子佳人、英雄美女
“你们怎么看盐水女神为爱不顾一切的行为？”课堂前40分钟，《古典爱情故事》的任课老师万玉本从散文、小说等体裁讲述了廪君和盐水女神的神话：痴情的盐水女神为了留住爱人廪君，一连七日遮天蔽日，阻碍廪君及其部族寻找家园，结果被廪君一箭射死。到了后来的讨论环节，同学们频频举手，举手之踊跃，以至于举手学生未及一一发言就到了下课时间。
“喜欢不等于束缚别人，爱情应该是自由的。”
“我赞赏她不顾一切的勇气，但是她的爱情太自我了。”
“我觉得廪君射死盐水女神是不对的，为了爱就要有可以和全世界为敌的勇气。”
一些孩子的回答，会让万玉本很是意外，“他们对爱情已有了自己的看法。”今年刚毕业进校做老师的他，为了这门课自编了12万7千字的教案，将古时流传下来的爱情故事整合为“修炼爱情”、“才子佳人”、“英雄美女”、“痴心女子负心汉”等多个主题。立足“古典”、“爱情”、“故事”三点，他希望同学们可以透过古典爱情故事学到语文知识、领悟到人性、接触到古典文化。80分钟的课堂时间里，他会讲神话、传说、母题甚至”山南水北“的定义，也会提醒学生在笔记本上记下张爱玲的句子“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下课后，一群学生七嘴八舌地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他们很喜欢这门课，能学到语文也能了解爱情，“比楼上讲勾股定理的120种解法好玩！”男生小周说：“上课之前以为暗恋就是爱情，现在觉得单相思不是了。”女生小陈则说，家长没反对她选这门课，“学校的课他们会比较放心。”
古典爱情故事课成77门选修课中最热一门
在不少高中，师生“谈爱色变”。据中国网报道，2012年温州乐清育才中学曾出过一份《关于对早恋的界定》的公告，里面对早恋危害这样描述：“误学业、害他人，伤身心、易叛逆，既劳累、又伤财，会抑郁、没结果，亲者恨、仇者快”。该公告还规定了7条早恋界定标准，比如，“男女同学单独在无人区、角落里、树底下、花丛中等偏僻处谈话”、“在操场上、通道，男女同学并肩散步”等。公告一出，引发微博热议。
然而，“爱情”这两个字眼对高中生的吸引力并不因此削减。嘉定中光高中校务办公室主任金海燕告诉澎湃新闻，这门《古典爱情故事》是本学期全校77门选修课中最供不应求的一门，上课名额从35人增加到了44人。校长路光远表示，会有家长在“家校教育共建论坛”上表达对孩子早恋的担心。也有人问：给高中生上爱情课，会不会太早了点？
“实际上，高中生到了青春期，加上现在社会环境，他们对爱情这个问题早有自己的看法，这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看，都非常正常。到大学才教就晚了。”路光远告诉澎湃新闻，“我们不是说学生现在可以自由恋爱了，而是在他们对这个问题有想法的时候，教他们怎么树立正确的爱情观，怎么理性地处理那种懵懂的好感。”他相信，与其将爱情问题捂着藏着，不如因势利导，与学生一起交流，转“堵”为“疏”。
今年2月，华师大社科部副教授洪亚非在华师大开设了有84个名额的选修课《婚姻与爱情艺术》，实际报名竟然近500人。洪亚非对于嘉定中光高中开设的古典爱情教育课表示支持。“高中对于恋爱的问题，越是遮掩，越有误解。现在不少电影、电视都涉及到了高中恋爱，以前完全禁锢的，现在也有所开放。”他欣赏中光高中从古典爱情去讲恋爱，“古代的爱情比现代爱情纯粹得多，没有那么多物质因素的掺杂。”
至于家长们经常担心的高考和早恋的矛盾，洪亚非告诉澎湃新闻：“现在高考越来越强调综合素质。高中生对于爱情的正确理解，其实也是综合素质的一部分。”他建议，高中的爱情课就是要同学们理解到底什么是爱情。“大多数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是源于年龄到了，对异性的一种本能关注，有的人就误以为这是爱情。”洪亚非说，“但爱情不仅是喜欢和好感，还有为他人牺牲和付出。嘴巴讲爱情或整天黏在一起，那是迷恋不是爱情。”
上过爱情课的老师说：关键在引导
在洪亚非看来，给高中生上爱情课的关键在于尺度如何把握。他说，自己在大学讲爱情课，会讲性心理，会讲婚姻中的夫妻关系，但这些在高中讲就不一定合适。
2010年，广州市第二十一中学（广州市首批心理健康教育示范校）心理老师李艳月曾为高二的32名学生开设选修课《我想“谈”恋爱》，这门课维持了一个学期。在课上，学生大胆分享恋爱经验、扮演校园亲密被撞破等情景剧，李艳月和学生探讨男女交往的心理、方式，请学生分享自己的恋爱心路，甚至于对避孕套也不忌讳：“即便我们不讲，街边也都能看见。我们要告诉学生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李艳月向澎湃新闻透露，之所以停课是因为学校每学期都会有不同的心理健康主题，比如今年讲的是中学生的人生规划。“现在，我们会把高中生的恋爱问题放到每周一次的班会上讲。”
五年前，李艳月认为学生恋爱现象很普遍，学生应该通过师长的引导，学会把握和保护自己，时至今日她依然这样认为。这五年来，认为恋爱教育难免变相为倡导、默认高中生早恋的声音不在少数。李艳月告诉澎湃新闻，如果没有恋爱教育或指导，“早恋”的学生会很彷徨无助，又找不到大人问，没有“早恋”的学生，可能会因为别人谈恋爱而有压力或好奇。“告诉学生可能的结果，由他们自己去判断和负责。大人们与其和他们对抗，不如多沟通，起码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至于现在网上几乎无处不在的“恋爱指南”，李艳月认为缺乏权威性，很可能带来误导：“高中恋爱教育中最关键的是老师，专业老师要对学生身心成长规律非常了解，才能有好的引导。”
万玉本也坦言，自己的引导是《古典爱情故事》这门课最关键的部分。从廪君和盐水女神的故事讲到爱情与自由、双方平等时，万玉本会笑着问，“你们现在有独立的人格吗？有自由的时间吗？所以我现在不建议你们恋爱，因为99.9%都是……”
“悲剧啊！”前排几个同学大声地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