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云，和她所属时代的“烟视媚行”

　　在上海话中，如果说一个女人“妖”，基本上是一种赞美。7月16日，作为“都市心绪·音乐老友记”主题的第一场演出，潘越云将在上海喜马拉雅中心大观舞台开唱。日前来上海为演出造势的潘越云照片一出，获得最多的评价就是:妖女！

　　跟好朋友齐豫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一片喝彩不同，潘越云是那种令观者两极分化的女歌手。喜欢她的，会欣赏她的“妖”，欣赏她有股子“烟视媚行”的味道；反感她的，也会不遗余力控诉她“状如女鬼”——但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否认，潘越云确实有一把能让人从芸芸女声中分辨得出来的、“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浸泡过”的独特嗓音。

　　 “天天天蓝，教我不想你也难”——1982，《天天天蓝》

　　1980年潘越云出道，是滚石的第一位签约歌手，1981年即推出合作专辑《三人展》。所谓“三人”，另外两人是吴楚楚和李丽芬——吴楚楚是滚石的创始人之一，后来又创办飞碟唱片，他创作的《你的歌》是台湾民谣运动的经典之作；李丽芬后来淡出歌坛，但她一曲《爱江山更爱美人》，不但成为1994年周海媚版《倚天屠龙记》的片尾曲，更是广为传唱。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阿潘随后的歌路一帆风顺。她1982年推出的专辑《天天天蓝》，入选“台湾百佳唱片”的第四名，前三名分别是罗大佑的《之乎者也》、苏芮的《搭错车》电影原声大碟以及齐豫的《橄榄树》。同名主打歌《天天天蓝》成为阿潘的经典金曲——“天天天蓝，教我不想他也难。不知情的孩子，他还要问，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简简单单的字眼，复杂缠绵的相思，被阿潘演绎得丝丝入扣。

　　滚石早期的歌手和歌曲，都脱不开浓郁的文艺气息，歌迷们爱的，大部分也是文学性极高的好歌词，这直接造成了文坛与歌坛的“互通有无”。比如这首《天天天蓝》，词作者卓以玉是圣地亚哥州立大学教授，曲作者陈立鸥则是卓的叔公，中文系教授。到了1985年，阿潘与齐豫、三毛合作推出的《回声———三毛作品第15号》，入选“台湾百佳唱片”第十一名，也成为华语音乐史上最具文学性的作品之一。阿潘与齐豫凭借各自对音乐的悟性，完美准确地在音乐中呈现出了三毛的一生，再加上三毛咬字不是很清楚的念白，让《回声》成为众多音乐发烧友的必选收藏。

　　阿潘常常会被媒体提问关于三毛的问题。她回忆第一次见三毛时的情景说:“我们第一次见到三毛的时候，除了崇拜，更多的是紧张。她的家干净得一尘不染，因为她从来都不做饭，所以厨房都摆满了书。她每天都坚持阅读8个小时，她的家还摆满了世界各地的纪念品。”在《回声》的合作过程中，三人成了好友，三毛不止一次称，潘越云身上有一种“埃及艳后”的气息。

　　 “记得你曾说过不让我委屈泪流”——1989，《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埃及艳后”当然是三毛对阿潘的赞美，但关于阿潘的相貌，实在没有统一说法。2003年本报记者采访潘越云，她笑言自己刚出道时，就被有些歌迷称“这个女人真是丑得特别”，后来媒体报道潘妈妈有荷兰血统，这才解释了她的“异相”。滚石老板段钟沂说滚石从来不是“那种出美女的公司”，有一次他被媒体提问:为什么滚石做不出美女歌手？结果潘越云正好坐在他旁边，场面顿时有一种微妙的尴尬。

　　三十多年了，阿潘的扮相就没怎么改变过:长发、紫黑色眼影、涂着紫黑口红的厚嘴唇，以及层层叠叠纠缠不清的衣裙。齐豫曾上《康熙来了》做节目，小S直截了当地问:齐豫姐，你确定你的这个披肩真的是披肩，而不是桌布？齐豫只能礼貌地苦笑，点头称是。小S再接再厉:那么你确定你的裙子真的就是裙子，而不是窗帘？让齐豫几近崩溃……如果阿潘上康熙，估计也会被如此提问。三毛就说过，在台湾只有三个女人适合穿波西米亚式风格的服装，她们就是潘越云、齐豫、还有三毛自己。在一众同期女歌手当中，阿潘是敢穿、会穿而且能穿得与众不同、烟视媚行的人物。1997年王菲在演唱会上的“烟熏妆”，曾带动起不少女星日后都化妆成了熊猫眼，殊不知，潘越云的“烟熏”造型比王菲早了十多年。

　　扮相之外，阿潘的性格是公认的豪爽率直，她与同期几乎所有的大牌音乐人都有过成功的合作。罗大佑为她写下《野百合也有春天》、《爱的箴言》，只要阿潘进录音棚唱自己的歌，罗大佑即便不担任制作人，也必会到现场。1988年阿潘推出的专辑《男欢女爱》中，与九位男歌手对唱，开台湾对唱风气之先。1989年，由小虫担任制作人，潘越云推出专辑《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成就了又一经典。这首歌是小虫为一位去世的长者而写，17岁就失去双亲的阿潘，在录音室里唱到泪眼婆娑。

　　 “不料朝来雪纷飞”——1999年，《拍拍屁股去恋爱》

　　到了1990年代后期，随着歌坛的日益商业化和造星运动的兴起，“天天天蓝”的黄金时代终于告一段落。齐豫宣布不再发商业唱片，苏芮和蔡琴年年在“怀旧”中度过，1999年，潘越云推出迄今为止最后一张百分百原创专辑《拍拍屁股去恋爱》，之后推出的就只是单曲或精选集了。

　　《拍拍屁股去恋爱》由著名制作人杨立德包办所有作词，如果只从名称上看，这实在不像“阿潘式的作品”，但却很准确地传达出阿潘当年的生活状态:就在同一年，阿潘低调进入婚姻，随后生下女儿。直到2010年离婚。这张专辑没能成为阿潘歌唱事业的又一高峰，杨立德的作词也被忽略，真是可惜。专辑中有两首歌，歌词都只有短短四句。《夜会情人》:夜里去会情人，不料朝来雪纷飞，回首来时路留痕，何需相瞒天不问。《不见最好》:若是不见最好，免得神魂颠倒，原来不恋也好，免得伤心潦倒。两首歌词的灵感显然都来自曾写出“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仓央嘉措。仓央嘉措的风行，还要归功于2010年的冯小刚电影《非诚勿扰》，实实在在比阿潘唱歌晚了11年。能把几句歌词唱得缠绵动人风情万种，除了阿潘，不做第二人选。

　　“不料朝来雪纷飞”，有点像阿潘自己的爱情故事。她的婚姻结束得并不愉快，幸而舆论给予她更多的是同情和理解。2010年滚石庆祝30周年前后，刚刚结束婚姻的阿潘接受过很多采访。她上戴军主持的《怀旧金曲》，因为戴军视齐豫为偶像，看到阿潘，顿觉自己离偶像近了很多，多次冲口而出叫她“齐豫姐”。阿潘几次纠正“我不是齐豫，我是潘越云”，到了后来索性说:“你愿意管我叫齐豫就叫齐豫吧，反正我跟她也是好朋友！”豪爽率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