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汇】看清时间爱他们

      我们总是在感慨独裁统治的专制，却忽略了时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强权者。时间，从未经过我们的许可，擅自带离我们的所有，从身体到心灵，甚至是曾经坚不可摧的信仰。恍惚间，光阴已被踩成一地碎银，纵然回忆闪亮耀眼，终究也只能幻化为柔美的惘然。
 

      得知父亲已渐近退休的年岁时，我正一个人漫步在远离生活区的小路上。电话中，我说：“呵呵，忙了一辈子，这下能习惯吗？”爸爸说：“总会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吧。”“对啊，五十而知天命。”我只记得忙于调侃他：“上天有告诉你什么吗？和我说说吧。”
 

      半辈子服役于军队的爸爸，在我的印象中永远是那个一身戎装、正气凛然的偶像，一生忙碌和奔波的他是否曾勾勒过没有事业作为主旋律的日后？或许有吧，或许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不管是退休，或是变老。不得不说的是，这两个词都让人觉得心痛而残酷。萧瑟的秋风把我的后知后觉瞬间带入一个境地——我不曾想象，也不曾有勇气想象，爸爸妈妈正在变老，而今这却成为愈发醒目的事实。此时，我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个惯用的写作套路，许多人总是重复着“父亲的眼角出现了皱纹，那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有多少次，我觉得那是远离我的真实，并暗自祈祷这个事实的泥沼在无止境扩大时，我能幸运地被忽略。而今，当“退休”的字眼与爸爸妈妈相关时，当他们的微笑中当真显露出了时光刻画在他们面容上的印记，除了无所适从的茫然，我还有什么更确切的表达呢？
 

      我忽然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十八岁的天空》中那个不太懂事的少年的经历。一场车祸中全部家人丧生，少年除了哭泣，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歇斯底里地告诉朋友，总觉得要一个人生活，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久到他忘记了父母有一天会真的离开他，久到忘记自己会长大。如出一辙，我们的青春早已被绚烂纷繁的爱情、友情充斥，少有为亲情留下空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早已烂熟于心的词句，是任何个体都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这是个艰难、沉重而又必须经历的课题。我还没有长大，还没有积蓄起可以保护你们的强大力量。我甚至还在彻头彻尾地依赖、眷顾着你们妥贴、无微不至的关怀。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等我真正成熟，可以不遗余力地面对，支撑起我自己的小宇宙，支撑起把你们挺拔的脊梁压弯的我们家和所有的担当，然后你们再变老？那样，即使是形单影只，即使岁月在你们的身上刻画下更醒目、更让我辛酸的烙印，我也会从容地面对，会像从前你们为我倾尽所有一样，把我所拥有的加倍回报给你们。爸爸妈妈，你们告诉我，可不可以？
 

      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主宰答案的永远都不是你们和我，而是时间。它不会对我突如其来的醒悟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其实，时间只是自然地更迭起落，而真正加速父母衰老的那个强权者，是我。和普天之下所有的子女一般，索取成为我们压榨父母的理所当然的本能。看清了时间，看清了生老病死的规律，置若罔闻的逃避永远是怯懦的选择。既然深知失去的痛苦，那就活在当下，好好爱他们吧。
（作者为社会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