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郊区抗日女将：游击八年的“双枪黄八妹”

　　原标题: 游击八年的“双枪黄八妹”游击八年的“双枪黄八妹”

　　黄八妹（1906--1982年），原名叫黄白梅，又名黄百器，或称王八妹。金山卫镇扶王埭人，是一位活跃于20世纪30－40年代上海金山和浙江乍浦的抗日女将。黄八妹出身寒微，因家境贫困，幼年失学。早年以贩卖食盐和抢劫为生。她手持双枪，横行江浙，“双枪黄八妹”一名便由此闻名遐迩。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出于民族义愤，黄八妹组建了民间游击队，投入抗日洪流。“双枪黄八妹”一名遂获新生，名震四方，令日军胆寒，百姓仰望。1945年抗战胜利后，黄八妹息战经商，在家乡平湖创办多所学校。在台湾时期她带领浙江同乡在台湾从事生产活动。1982年病逝台北。因其在抗日战争中的出色表现，黄八妹事迹获录入1989年出版的《平湖县志》。“自由成长如何，大战方收战果，中华民族争相贺，王道干城是我八妹”。这是于右任为黄八妹题写的一首诗。本刊特约撰稿人徐有威在台北和上海，多次独家采访了黄八妹的儿媳妇和孙子，得到大量的一手资料，为我们再次还原了这位抗日女将的靖国之风。

　　2015年10月26日，台北，罗斯福路三段，台湾大学斜对面一条幽静的小巷里一家普普通通的居民家中。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75岁高龄的老太太和他53岁的儿子，他们慢慢地讲述着他们的婆婆和奶奶的抗日故事。这位婆婆和奶奶，就是20世纪30至40年代活跃在上海金山和浙江平湖一带的抗日女将黄八妹。这，已经是我从2012年以来，第三次在台北面对他们忆旧了。

　　 眉毛浓黑略成八字的女盐枭

　　1906年，祖籍浙江平湖的黄八妹出生在上海郊区金山卫裴弄乡的一户贫穷人家，因为眉毛浓黑，略成八字，起名八妹。抗战期间，改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黄百器，不过这个名字远不如原来的“八妹”响亮。

　　自幼失学的黄八妹是个苦孩子，给人做童养媳。长大后迫于生计，以贩卖粽子、五香豆为生，后来贩卖私盐，还参与上海金山、浙江平湖一带打劫活动。在一次政府发动的清剿行动中黄八妹被捕，从她身上搜出两支短枪，由此名声大震，得名“双枪黄八妹”。“女匪首审讯记”等新闻出现在1933年上海的《申报》上，连篇累牍，热闹非凡。

　　被捕入狱的黄八妹因有贵人相助，以“查无实据”予以保释，1934年开始在上海郊区奉贤南桥镇经营一家茶店谋生，转型成为“阿庆嫂”。现在还有不少的奉贤老人，还记得这位“阿庆嫂”的点点滴滴。按照这个历史的轨迹，黄八妹很有可能就在老家做一个敬岗敬业的“阿庆嫂”，过一辈子平平稳稳的日子。不幸的是，3年后淞沪战争的隆隆炮声，永远终止了她这个美好的梦想。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1月日本军队在金山卫突袭登陆。黄八妹的茶楼老板娘生活，从此灰飞烟灭。1974年8月，已在台湾定居的黄八妹发表了一篇题为《我打了八年游击战》的抗战纪念文章。正是因为目睹自己的姐妹、同胞遭东洋鬼子凌辱残杀，她愤然放下七星灶，捡起双枪，拉起队伍要与“东洋鬼子”拼命：“东洋鬼子打到我家乡，到处残杀我们的同胞。当时我在奉贤县，那里有十八位妇女，为了躲避东洋人，要求我带着她们乘坐一条船逃命。这条船由我的七哥黄汉云会同另外三位男人划桨。

　　不幸后来被东洋鬼子发现，开枪追我们。我们弃船躲进湖洲中像芦苇一样的深密植物中，最终东洋鬼子四面开火追我们出来。我与我的七哥会游水，跳进河里，保全了性命。那三个男人被东洋鬼子杀了。那些女的也跳进河里，但不会游泳，淹死了。有些女的被东洋鬼子强奸，因为抵抗，被东洋鬼子用刺刀刺进肚子里再挖出来，将肠子血肉模糊的一起带出来，一个也没有活。东洋鬼子走后，我亲眼看见那些被强奸被残杀的妇女悲惨的哭叫，心里非常难过。”

　　凭借闯过江湖的胆量，黄八妹马上就集合起一群人拉起武装，活动于新寺乡一带。晚年的黄八妹回忆道，“由于我的钱不多，武器不够，游击队不易扩充，我便装扮成一个叫花子到上海干姐姐处求援。她的丈夫那时当水警队长，我要求她接济我军火。她却问我为什么要装成一个叫花子。我告诉她，我是为了救我的国家。”

　　之后黄八妹又从金山运盐到太湖附近，把卖掉的盐的钱继续收买了约八十支枪，将游击队扩充为三百多人，以后游击队逐渐发展，最多时达到了三千多人。他们由于熟悉地形，意志坚强，再加上都是幼年生长在枪林弹雨中的，由此让日本人对他们感到十分头痛。

　　 “大官，你不要杀我”

　　为深入敌后，八妹曾在乍浦镇开了一间海风旅馆，后来被驻在平湖城的日军探悉，警备队长冈村曾亲带一小队兵士前来乍浦包围海风旅馆，声言要逮捕八妹。黄八妹一时无法逃走，乔装成女佣，暗中指导伙计，设酒款待这些“贵宾”。冈村醉意中一手拖住她，要她带领去捉黄八妹，黄八妹便乘势一推，冈村即仰天跌倒，其他的日军官佐以为是玩笑，拍掌欢呼之时，黄八妹突然从腰间取出手枪，三四个日本军官应声倒地。

　　另外，黄八妹游击队还曾活捉日寇驻浙江乍浦守备队长米山。几十年后黄八妹回忆，“便派我的女同志天天到他的机关外去引诱他。有天用计引诱他到城外西瓜田里。我已事先在那里布置了几个部下男扮女装；而我却扮成男的，在田里摘西瓜。等到米山来到，我们就把他抓住了。当时后方知道了这个消息，要求把他活着送到后方去。别看东洋鬼子平时很凶，等他到了我们手掌中，就立刻现出了一副可怜相，他学猫叫狗叫，讨我们欢喜；又会向我说：‘大官，你不要杀我，我愿替你到厨房去烧饭；我愿替你到河里去挑水。’”黄八妹鄙视地说，看，这就是日本人！

　　由于战功突出，黄八妹升任平湖县自卫大队长及杭州湾护航纵队司令，从此得名“黄司令”。她的部队在1943、1944年间曾经攻克日军在48个乡镇据点中的36个。1945年8月，日本投降，黄八妹率部从平湖北门入城，雄赳赳气昂昂地受降。她的人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棺材中获救

　　与日军的打游击极其艰辛，令人难以想象。黄八妹曾经回忆道：“打游击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我们打游击的人，今天不知明天。今天在这里，明天是否仍然活着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在组织游击队初期，我是骑着马。到后来战争更加困苦时，骑马不方便，而且我骑马，部队也跟不上，我就只好与兄弟们一起走路。在与东洋鬼子战斗中，我受过很多次伤。有一夜，在一场战争中，我的左眼角上额中了一枪，头痛欲裂，倒在地上，只觉得口渴异常。我的部队没有发现我，便往余姚方面行动了。我躺在荒野之中，只见四处都是坟墓和棺材。我要如何来隐藏自己呢？我势必要钻进棺材里去！那时我旁边正有一口棺材，我用肘膀将棺材撞开，然后爬进棺材，那时我已昏了，神志不清，也不知棺材里装的是些什么，反正我糊里糊涂将里面的东西都往外拂出去。就这样，我在棺材中昏睡了七天，没有被人发现。那时后方已知道双枪黄八妹失踪了，说我下落不明，说我死了，后方的长官指示一定要赶快找到黄八妹。其实，那时我正睡在棺材中昏昏沉沉的。后来跟我在一个游击队里的侄儿终于将我找到，那时我头肿得很大，只剩下了一口气。他们将我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让我慢慢复了原，我才又拿起两支枪，领导我的部队与东洋鬼子继续作战。”

　　有一次，黄八妹被围在浙江四明山区，三天没喝过一口水。在另一次剧烈的战斗中，她九天九夜没合眼。在队伍穷得只能吃稀饭的时候，她就从不会在嘴唇上沾一点油。

　　鼓舞士气是作为一位抗战部队领导的职责。她经常在最困难的时候鼓励部下，“抗日就要抗到底，半途而废，只有一条死路。大家一样都是吃苦，死也要死在一起。你们是我的部下，你们苦不下去，我得苦下去。而且我必须看见你们得救，我才能死。”黄八妹最痛心的不是自己受苦受难，而是她的部下阵亡后，只能草草埋在泥堆里，连棺材都不能替他们买。“敌伪军打死后，都抬到村庄里官殓埋葬，游击队死了用土埋。看了只有伤心而没有办法。”

　　 主持平湖日军受降的女将

　　时至1944年春，黄八妹的部队攻打浙江金丝娘桥等日伪据点，收编那里的伪军。当年冬，黄八妹部又生擒日军一名军官，在平湖游押示众一个月，可谓捷报频传。就在那时，她还见到了支援中国抗战的美国顾问。

　　这位浙西行署美军顾问白雷菲久闻“双枪黄八妹”，于是要黄八妹打靶试枪。其实所谓的双枪其实不过是江湖传说而已，黄八妹自知枪法欠佳，在美国人面前恐怕出洋相，于是示意随身四名男女卫士现场表演，又命打靶高手副官一试。这位武艺高强的副官连发三枪，枪枪命中。白雷菲拍手叫好，免去黄八妹的亲自表演，还马上赠送黄八妹一些美式装备，以资鼓励。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黄八妹率部从浙江平湖北门入城，雄赳赳气昂昂地代表中国人民受降，也从此达到了她的抗战事业的巅峰。

　　1949年后，黄八妹跟随国民党撤退去了台湾，脱下战袍的她率领浙江老家的亲朋好友自力更生，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继续生活，直到1982年在台北家中无疾而终。

　　于右任题词“自由成长如何，大战方收战果，中华民族争相贺，王道干城是我八妹”。这是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给黄八妹撰写的对联。干城者，盾牌和城墙也，比喻捍卫者。于右任称黄八妹为干城，称赞她为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捍卫者，这无疑是一种高度称赞了。因其在抗日战争中的出色表现，台湾国民小学五年级的国民课教材《社会》，以“杀敌保乡的黄八妹”为题，介绍她的抗日业绩，称之为“声威四播的巾帼英雄”。她的家乡1989年出版的《平湖县志》，收录了她的抗日事迹。2014年12月14日国家第一个公祭日，金山邀请黄八妹的孙子谢维克先生参加了这个活动。这些，都是家乡人民对她的历史功绩的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