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面孔:涌上Nina心头的尘封记忆

04.09.2015  18:47

离开华沙这个出生地时,6岁的Nina从没想过,此后的生活,她将辗转于多个城市。


离开前,妈妈对我说,要和我们的房子说再见了。于是,我对着我们的家挥了挥手。” Nina还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是1938年,波兰境内时时响起德国战机的轰鸣声,Nina的父母决定带着女儿离开家乡。他们开车来到维也纳,住了下来。


然而,心惊胆战的生活,阴霾不散的恐惧,终于在1938年底到达顶点。


欧洲,呆不下去了。


Nina一家试图获得前往美国的签证,却以失败告终。


当时,时任日本驻立陶宛的外交官杉原千亩,为犹太人发放了数千张“生命签证”,靠着这些签证,犹太人得以逃离欧洲。其中三张签证,给了Nina和她的父母。


对当时仍是一个孩子的Nina来说,离开时的恐惧已经消散,她只清晰记得,这是一场太漫长的长途旅行。他们坐火车到达苏联,然后再搭乘日本邮轮,最终到达神户,在当地宾馆住了下来。


然而,临时签证无法让他们长期居住在日本,Nina和她的父母,必须再次离开。


再去哪里?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此时,Nina第一次听人说起“上海”这个地方。


不需要签证,不需要经济担保,不需要工作证明。这个城市,成了Nina一家唯一的去处。但是Nina并没有想到,这个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城市,他们一呆就是六年。


这上面写着我从1941年 9月2 日开始上学,我们就是那时候到上海的。” Nina至今仍保留着当年的入学证明。


入学证明

居住证


一开始,Nina觉得住在上海的环境很不错。她住在霞飞路925号,去犹太人学校上学,校长是英国人。


在法租界的生活很平常,我在学校有朋友,也上体育课,我们打曲棍球,还打羽毛球,我很享受当时的生活,也很喜欢学校。” Nina说。


然而,无忧无虑的生活并没能持续多久。Nina的生活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隔都。


隔都,来自英文单词 ghetto,指的是犹太人聚集区。当时的日本占领当局,用“无国籍难民”这个词来称呼1938年之后抵达上海的犹太人,要求他们在1943年5月18日前迁至隔都。


这些逃亡者们的生活,再次失去自由。


Nina一家,从霞飞路925号,搬到了临潼路266号。

这张照片拍摄于1946年 9月,Nina站在临潼路266号门前


我父母睡一个床,我睡另一个小床,中间是一个炉子,用来煮东西,卫生间在房间外。当时每户人家只有一间房,卫生间是整幢楼的人公用的。” 这样的条件,和Nina之前的生活相差太远。


但是,比起艰苦的生活条件,精神上的压迫,更让她感到恐惧。隔都限制了犹太人的自由,未经许可离开隔都的犹太人,会被日军抓进监狱。


我去上海犹太学校上学,就是现在的陕西北路500号,有车来接我们,你说那是校车?哦不不,把那称为校车那真是太高雅了,其实就是辆卡车。当时,所有犹太人要有通行证才能去隔都外面,只有我们小孩不需要通行证。


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Nina的父母无法自由出入隔都。不过对于Nina来说,由于每天能去学校上课,她的生活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当时有规矩,老师进教室时我们要起立,想问问题前我们要举手。” 后来去美国留学的Nina,至今还怀念着在上海读书时的“特殊”规矩。


直到两年后,1945年。


日军空袭虹口,Nina和父母一起躲在防空洞里。“提篮桥监狱你知道吗?当时我们就躲在监狱的防空洞里。

Nina手指的位置就是提篮桥监狱


1947年,Nina15岁。她收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奖学金。美国签证,终于在这个时候向Nina一家发放。


这是我们离开上海时,特地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如今已83岁的Nina,家里保留着厚厚几大本相册,满满都是她在上海生活的照片。

Nina坐在三轮车上


美国留学期间,Nina遇到了一位以色列男同学。1952年,他成了她的丈夫。两年后,他带她去了以色列。


现在,他们生活在以色列特拉维夫。


至今,Nina保留着用筷子吃饭的习惯。

Nina和丈夫坐在露台上聊天

【后记】


Nina的采访,是在特拉维夫她的家中进行的。


整洁的房间,墙上的油画,茶几上希伯来文的《耶路撒冷三千年》,和书房里厚厚的一本本相册。相册里,满满都是泛黄的老照片。

整洁的房间

墙上的油画

希伯来文的《耶路撒冷三千年

书房里一本本厚厚的相册


虹口区的临潼路266号,至今还在老地方。1992年和四年前,Nina曾两次回到这个地方,抚摸当年的那段岁月。


Nina指着照片上合影的另两位女士:“这两个人是现在住在那里的居民,我告诉她们说我当年就住在里面,她们就跟我一起合了影。

1992年Nina重返上海,与现在居住在临潼路266号的居民合影


当年,犹太人来上海,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们对这座城市有没有感情?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回到上海后我感到很温暖。


我寻找我曾经居住的地方,我寻找我的学校和我以前的朋友,我在我记得的路上走,见到同样的人,感觉棒极了。


现在上海变得很不同,我还在计划同我女儿和外孙回上海看看,可能明年。我想让他们看看上海有多棒,有多美,有多温暖。


答案,不言而喻。

1992年,重返上海的Nina站在当年的犹太人学校门口,现为陕西北路500号,属于教育局


采访结束,送我们出门时,这位83岁的老太太突然伸出脚来说:我们三个人的鞋子好像哦,来张selfie吧。

三人自拍

三双鞋子

灿烂的生命,就这样绽放。


战后七十年,还原一段真实的历史。他们把这些生命的记忆,原原本本告诉了我们。《生命的记忆——犹太人在上海》大型纪录片,SMG电视新闻中心诚意之作。9月4日晚东方卫视23:00三集联播,9月7日-9日,新闻综合频道晚20:00播出。

(看看新闻网记者:邹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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