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退休”后，她开始营造玫瑰人生

　　“这里太阳一落山，天就黑了，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在这里，我总比在城里睡得沉。”

　　“这两天青蛙在打洞准备过冬了。一整个夏天，都是它们在帮我捉虫。”

　　“我的玫瑰田，不打农药，不施化肥，一切顺应大自然的生物循环链条。”

　　……一座横沙岛，一片玫瑰农庄，一个叫胡珀的都市女子，演绎了一段关于自然农耕、关于都市人田园梦的故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年时间过去，岛上的生活将她打造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农人。路边的一花一木、甚至是田间的野草在她眼里都是宝贝。

　　横沙岛，崇明三岛中最小的岛屿。来到这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码头的轮渡，高峰时段也不过30分钟一班，一条轮渡至多运载30多辆汽车过江。除此，没有其他过江的交通方式。于是，每到节假日，码头的汽车就排起长队。在这里，你所能做的唯有放缓节奏，耐心等待。

　　平日在都市里滴答滴答发条狂转的声音，到了这里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小河潺潺的流水声，一切就这样舒缓下来。在这样的慢时光里，我遇到了玫瑰农庄的主人——胡珀。

　　那天太阳特别大，她戴一顶韩剧里常见的农妇帽，帽檐四周垂下的遮阳布把她的脸围了个严实，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部露出的些许小麦色皮肤暴露了她长期在户外劳作的痕迹。如果不是她脖间浑圆硕大的珍珠项链，我几乎要以为她就是岛上一个普通的农妇。

　　三年前，她在岛上租下256亩农田，开始种植法国引进的食用玫瑰——墨红，也开始了她梦想的田园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年时间过去，岛上的生活将她打造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农人。走在乡间，路边的一花一木、甚至是田间的野草在她眼里都是宝贝。

　　“这是沙棘果。”她指着一株一人高的植物说，“它可是好东西，维生素C的含量比猕猴桃还高。”

　　“那是野香柚，消炎效果特别好。感冒初期，喉咙痛、咳嗽，喝点野香柚煮的水，第二天就好了。我女儿感冒现在都不吃药了，就喝这个，特别管用。”

　　胡珀的玫瑰田，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花团锦簇。玫瑰植株的间距相当大，田间还有不少杂草。她却告诉我，这样的品相是遵循自然农耕法则的结果。

　　“我的玫瑰田，不打农药，不施化肥，一切顺应大自然的生物循环链条。”

　　她说，“在我的田里，你能看到很多红蚯蚓，它们是松土的好帮手。这两天青蛙在田垅上打洞准备过冬了。一整个夏天，都是它们在帮我捉虫。还有那些杂草，其实一定比例的杂草可以帮助保持土壤中的水分，而且它们都是药用价值很高的植物，你看这个是马齿苋，在日本卖得很贵的。还有大黄也是清热祛火的一味药材。如果我打除草剂、喷农药，这些生物间的良性循环都不会有了。”

　　选择自然农耕法是受朋友的启发。2011年，她认识了一个用生物酶进行污水处理的朋友，当时她认为，生物酶的这种净化功能应该也能适用于土壤。后来经营玫瑰农庄时，她便尝试使用酵素灌溉。

　　“酵素既可以杀虫，也可以施肥。将它稀释，喷洒于植物，可以杀死部分昆虫，而残留在叶面的酵素又可以成为植物的养料。更重要的是，没有施加农药和化肥的土壤会慢慢开始自我净化，形成更良性的生物循环。”她在田里抓了一把土凑到我眼前，“你看，使用酵素灌溉之后，田里的土已经从黄色转为黑色，土地开始恢复肥力。”

　　我们正说着话，一个10岁的小女孩从田里拔了一株肥大的植物跑过来，欢快地叫道:“妈妈，这棵马齿苋长得这么大。”胡珀接过马齿苋，疼爱地看着女儿。她告诉我，这片玫瑰农庄既圆了自己的田园梦，又是为女儿所开垦的。

　　35岁“退休”，寻一片世外桃源，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这是她为自己制定的人生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工作得很拼。上世纪90年代，她经营外贸生意。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有上千万美元的交易。可是，后来美国经济不景气，客户付不出货款，一大批外贸公司倒闭，她也没能幸免。外贸公司关了，2000年她又敏锐地觉察到了房产市场的价值，终于在35岁之前赚到了她理想的“退休金”。

　　不过，这些年作为企业当家人，她马不停蹄地忙碌，却没顾上身体和对新生命的孕育。“退休”后，她足足调养了一年，才在35岁那年迎来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家庭新成员——女儿。

　　女儿出生后的好几年，这个昔日的商界女强人蛰伏于家庭，做起了相夫教子的全职太太。跟所有的妈妈一样，有了孩子之后她最关心的就是食品安全问题。当一批批毒奶粉被曝光后，她忽然萌发了不仅要享受田园生活，还要参与到农业生产中去的想法。

　　“果蔬农药残留过量，奶制品、禽类抗生素使用过量……现代农业病了，从农业的根源——土壤开始病起。要治病，首先要净化土壤。”于是她寻到了横沙岛，租种了这块土地。凭着多年的商业本能，她选择了食用玫瑰这种特殊的经济作物。

　　“做环保是需要投入资金的，我不希望这块田是个纯烧钱的项目。如果我们农庄上产出的玫瑰花茶、玫瑰酵素、玫瑰果酱以及玫瑰手工皂，还有农庄休闲体验能够形成一整套旅游观光和销售产业链的话，就可以用土地的产出重新回馈于治理土地本身，那就圆满了。”她这样憧憬玫瑰农庄的前景:“只要让别人看到自然农耕法的成功，那么我的这套酵素灌溉方法就有希望得到推广，那么更多的土地就有可能得到休养和康复。这是我作为一个新农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太阳爬到了头顶正上方。农庄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是利用假日来城郊寻觅清净之所、渴望拥抱自然的都市人。

　　胡珀一边热情地招呼他们自助享用特色玫瑰花饭，一边关照他们务必光盘，不要浪费。“做了农民之后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粒粒皆辛苦，浪费不得。”她认真地跟客人解释。

　　“哇，这个茄子好好吃啊。”

　　“这个炒蛋也很香。”

　　“怎么全是素菜也那么鲜呢？”

　　席间，不断听到客人对饭菜的赞美。

　　虽然早已见惯了客人们的这种反应，但她依然很开心，笑着告诉大家这些蔬菜都出自自己和邻人的田地，也许是因为没施农药、化肥，再加上现摘现做，因此特别新鲜可口。

　　饭后，客人们在花田间散步。“快来看，田里有小龙虾！”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即聚拢过去，胡珀的女儿也闻声奔跑过去。

　　看着女儿在田间欢笑奔跑，她很是欣慰地告诉我，如今只要隔段时间不来横沙岛，女儿就会想念田间生活，想念那些下河摸螺蛳捉螃蟹的自然之趣。

　　“我很高兴我的女儿有这样跟自然接触的机会。城市里的孩子受到的束缚太多了，孩子的天性受到压抑。前段时间我发现女儿上学的时候，连课间喝口水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这也太夸张了。市区的学校，尤其是好的学校，老师之间要拼成绩、拼升学率，最后这些压力都转嫁到了孩子身上。我不愿意孩子的童年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度过，所以刚刚帮她转去一所郊区学校，在那里孩子的自由空间更大一些。”她看着花田说，“就像我的花田一样，植株间距大一些，杂草无需拔干净，给所有生物都留有更大的生存空间，未必是一种资源浪费。”

　　送我出农庄的时候，胡珀看到隔壁邻人的桔子田里有一根枝条因为果实太多，被压折了，黄黄的桔子落了一地。她钻到树下，捡起一颗桔子，剥开放嘴里，顿时酸得眉眼都皱在一起。

　　“估计是枝条断了，营养够不上，好酸。”她这么说着，却把地上的桔子一一捡起，擦去上面的浮土，并用袋子装好。“这个带回去做酵素也不错。烂地里太可惜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是那样自然和真诚，仿佛她这辈子从出生起就扎根在泥土中一样，对泥土里出产的每一份馈赠都心存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