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五村变形记:混乱"大菜场"消失 小区整洁有序
图片说明:整治前的天山五村。
一个居民区里疯长出来的“菜场”，风头居然盖过了周边几公里范围内的正规菜场！
建造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天山五村，是居民口口相传买便宜菜的好去处，不仅成了周边居民的首选，连嘉定、闵行、黄浦、浦东等地的居民也慕名前来。
去年夏季，记者前往天山五村采访，小区主干道上摊贩云集，摆满了各类蔬菜，人流如织、生意兴旺。一旁的居委干部狠下心宣布，这次要下决心整治了。居民听了却摇头，“你看着好了，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肯定又恢复原样！”
过去20年，天山五村几经整治，却又屡屡回潮，甚至越整治越火爆。如今，记者再次探访这个小区时，“菜场”消失了，昔日的热闹摊位让位给了绿化树木，小区变得整齐有序起来。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其前后的巨大反差。
天山五村的蜕变是如何做到的？
居民：有个家住七宝的大爷每周来两次
说起整治前的天山五村，仙霞街道干部用了三个“一”：一个大型的农村集贸市场、一个天然的垃圾场、一个外来人员集聚地。物业曾作过统计，天山五村一天的人流量达7800人次，如果以人均消费25元计，一年下来就是七八千万元的营业额，很多菜场都达不到这样的规模。
菜场很火，居民们却苦不堪言。小区三条主干道高峰时集聚了150多家摊贩，卖菜的、开馄饨铺的、卖鱼虾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道路拥堵不堪。“自行车通行都困难，更别说120急救车，谁家有个婚丧嫁娶，都没法施展开。”
说起家门口的摊贩，67号楼居民石鹰都是泪。“我腿关节不好，去医院看个病，要一瘸一拐走到天山路上才能打上车，因为车子根本开不进来。我家窗子也不敢开，摊贩叫卖时震天响，卖完菜收拾东西，他们拍得都是灰。我小心翼翼地商量，‘谢谢你们，不要拍，好吗？’对方白我一眼，‘这地方又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拍得更厉害了。”
一些摊贩欺行霸市，对居民张口谩骂、甚至动手打人，居民敢怒不敢言，怨气很大，“一对外来夫妻在绿化带卖菜，垃圾成堆，让他们清扫一下，却被大声呵斥……”
物业去管，迎来的是摊贩嚣张的气焰。“关你什么事，老子在这里都10多年了！”业主们看到物业、居委，也没好脸色，“摊贩越管越多，你们太无能了！”有位干部很想来居民区工作，已通过两轮面试，当他得知要被分到天山五村，立马就没了下文，“那个小区我都去买过菜，这怎么可能管好呢？”
五村的居民们说，这里也曾轰轰烈烈搞过整治，可总是好景不长。整治时，摊贩流窜到别的马路上摆摊，执法一旦松下来，摊贩又回到了原地。渐渐地，天山五村的菜场出名了。其他区的居民听闻五村的菜便宜，大老远乘着公交车来淘，62号楼的孙阿姨还认识了几个外区人，“有个家住七宝的大爷每周来两次，有阵子遇到整治，他还跟我抱怨白跑了一趟。”
别处的流动摊贩们也把五村当作了落脚点，有的索性在这儿扎了根。来自河南的老马租下了底楼二套房，又搭了个大棚子，把家乡的兄弟张罗过来组团卖菜。“生意好的时候，月入上万呢！”遇到执法矛盾，老马就拉着兄弟几个一起闹。菜贩们拉帮结派，俨然成了五村一霸。
街道办事处副主任宋从均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长宁区确立了联合整治的原则，仙霞街道协调相关职能部门、物业公司等搭建综合整治的平台，由分管副区长每月牵头召开综合整治工作例会，一场硬仗就此打响。
管理者：从源头上减少摊贩的经营空间
这盘治理的大棋从“门”开始。“五村原来的大门根本关不上，我们就从调整门入手。”宋从均说。
“门”背后是思路的转换。过去为啥屡整治屡回潮？在管理者看来，以往的整治都有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天山五村不单单是无证经营的问题，还夹杂着违法搭建、群租等乱象。“五村的环境太差，所以吸引来的都是不法摊贩，如果小区的整体品质和秩序提高，摊贩的生存空间也就小了。”所以，这次他们一改“猫捉老鼠”的执法思路，而是从小区环境综合治理入手，从源头上减少摊贩的经营空间。
细心的居民很快就发现，茅台路、天山路两个主出入口的门卫室被重新整修，加装了车行和人行管理道闸。茅台路出口，改成只出不进的单向车辆通道，芙蓉江路191弄的入口大门改为人行通道小门，门前还设立了石球，汽车和三轮车就不能随意进出了。茅台路门岗外东侧的一块空地，过去一直被不法摊贩霸占着，规划后被改建成一个花坛景观。“几个大门一整修，摊贩开车摆摊的空间就堵住了。”居民们看懂了。
与此同时，联合整治在小区拉开帷幕。起初，摊贩不以为然，“一阵风就过去了。”可这次的执法者一点不手软：他们对流动设摊三轮车按上限时间扣留，罚款按上限处罚、对暴力抗法的摊贩按最严处理。一些摊贩低头了，也有人拿起刀，“你不给我吃饭，我跟你拼命！”有位街道干部的外套当场被撕破，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悄悄地买了件同样款式的衣服。
接着，这轮整治最关键的一环上演——物业将底楼违章搭建拆掉，统一改为围墙天井。这一招，既改善了五村居民的居住环境，又围剿了摊贩的经营空间。居民们翘首以盼，摊贩们却紧张不已。
看到65号楼已在新砌围墙天井，石鹰很眼热，“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们67号楼，这里可有好几个钉子户。”
老赵家里经济困难，破墙开店经营棋牌室。一做就是10多年。这次街道干部没有硬着来，知道老赵的户口不在仙霞街道，相关补助一直没办下来，民政干部就跑到他户口所在的天山街道，为他专门办理医疗补助，这让老赵很感动，原本硬不肯拆的他妥协了。
68号的老余也不肯搬。社区民警找他谈心，谈到大半夜。原来他侄女住在一楼，老余住在搭出来的违建房，如果房子改成天井，他就没地方住了。了解到他的难处，居委干部就想办法在五村为他解决了一个住处。没了后顾之忧，老余的心结解开了，拆违变得很顺利。
几个回合后，乱设摊整治有了起色，沿芙蓉江路191弄入口60号至65号30间房屋南侧新砌围墙天井130米，基本消除了五村主干道两侧固定场所无证无照经营的源头。
摊贩：风向变了，早点找退路明智
拆了大棚后，老马没地方摆摊了。他用三轮车把菜拖到了小区路中央。见城管来了，老马像往常那样开骂。可他没想到，不仅没人附和他，原来不敢顶撞的居民，也帮着城管一起教育自己。
菜贩们的嚣张气焰大大削弱了。很多人是摇摆的看客，“我也知道在小区卖菜不合法，可大家都在卖。不过，现在风向变了，还是早点找退路比较明智。”
大年初五，五村97号发生火灾。一个外地租赁户只顾着回屋拿细软，没注意到自己4岁的女儿还在屋里，所幸物业保安及时赶来，从火场中救出了小女孩。这位租户本是执拗的练摊户，这一事件后，他对执法人员的态度来了大转弯，开始物色新的饭碗。
在这里卖了10年菜的小刘，听说五村要开一家正规菜店，主动来找居委干部谈心。这是五村联合整治中的“疏导”之策——仙霞街道与九华集团提前终止了与迪亚天天超市、邮政局和光明乳业送奶站的租赁合同，收回了五村的出租房屋。很快，五村菜店正式恢复对外营业，有8户摊贩被疏导进这个菜店。小刘就是其中一位，“生意和以前差不多，但安全合法了，做着心里踏实。”街道还协调落实了美天公司五村周边农贸市场45个空余摊位提供给五村摊贩，5名摊贩选择进其他农贸市场谋生，仙霞物业公司又主动为7名摊贩介绍工作。
就这样，五村一天一个样。围墙天井搭起来了，整齐的晾衣架入驻了，绿化树木多起来。“这里哪还像是卖菜的地方？”一些外地摊贩见五村摆摊不成气候，准备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五村居委会的黑板上记录着进展。目前，天山五村固定场所的摊位由过去的49家，减少到7家；流动摊贩由过去的93家，减少到13家。“剩下的几家很快也会清除，在五村固守执法时段，流动设摊现象已基本杜绝。”街道办事处市政科科长陆雪春说。
“现在，五村看上去像个小区了，出租车开得进来了！”502室的熊阿姨兴奋地对记者说，不仅摊贩没了，五村的环境面貌也变了。原来是个负能量的聚集地，现在的五村正气抬头，正能量汇聚。居民们不仅支持声援整治行动，还在《美好家园从我做起》倡议书上签字响应。
这不仅写在纸上，也落实在行动中。以前，五村的物业费收缴率在30%—60%间徘徊。现在，居民们主动来缴物业费，有的把欠费也一同带来，物业费收缴率已达96%。“这说明业主买我们的账了！”仙霞物业负责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