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壳"报摊走红 被评为"来上海必看地方"之一
图片说明:张千里拍摄的汕头书屋黑白照片(有裁切)/受访者供图
11月26日消息:福州路上有一家蜗居弄堂里的杂志摊,不起眼,却有着35年的历史。如今随着纸媒的低谷,生意也逐渐清淡,老板却放弃通过转租来赚取高额租金,坚持靠卖杂志补贴家用。最近有摄影师记录下杂志摊的片段上传微博,吸引了许多网友的注意。记者也走进这家弄堂杂志摊,聆听其中的起伏曲折……
摄影师记录弄堂报摊
“福州路上来福士对面有一家弄堂报摊,外面不起眼,里面有洞天。许多老上海都知道,这基本上是上海滩最有名杂志种类最齐全的报摊。昨天路过,买了本杂志,和老板聊了几句。才知二位店主的先人抗日殉国,被追认烈士。平媒的日子不好过,他们也跟着犯愁。”最近,沪上知名人文摄影师张千里在微博上发布了两张弄堂杂志摊的黑白照片,引起诸多网友的关注。
张千里告诉记者,他曾在附近上班,从事媒体行业,经常来此翻摄影杂志,寻找灵感。后来换了工作,家中订阅了杂志,已有五六年没来了,当天只是有事经过,看见这家店还在,就进去买本杂志,为了纪念顺手拍了几张照片,没想到反响如此热烈。
20平方米螺蛳壳里做道场
张千里微博中并未点明杂志摊的名字,但单凭“来福士对面”这点信息就能很快找到它——汕头书屋。中午时分,记者走出来福士广场,站在路口很快就锁定了“福州路729弄”汕头书屋,层层叠叠悬挂着的各类杂志封面便是它最醒目的招牌。
拨开“杂志门帘”,侧身钻进店内,里面更是堆积如山的杂志。与其叫“汕头书屋”,不如叫“汕头杂志摊”更为贴切。这家店蜗居在一个弄堂内,进门就是各类时尚杂志,再往里是旅游类杂志的地盘,下面压着几本英文原版杂志,左侧小架子上还摆着几本新闻杂志,漫画杂志、奢侈品杂志放在更深处。这里还有个“小客厅”,老板和老板娘正坐在小桌边喝茶、算账,偶尔抬头望一眼挂在墙上的镜子,便能看遍整个小店,这些镜子就是杂志摊的“监控探头”。不过20平方米的地方,将“螺蛳壳里做道场”发挥到了极致。
店里的生意谈不上好,在记者采访的两小时内,很少同时有两个客人在店,但陆续也有客人进来。“老板,我就要这几本,你算下钱,我今天没多带钱,先把零头20块给你,剩下的钱下次一起给你。”有个年轻男子选好几本杂志,老板拿出本子记下了这笔赊款:“晓得了,放心你的。”记者发现,老板做的几乎都是老主顾的生意,很少有人只买一本杂志,多数都是拿几本,有些还是老板预留好的。
如今生意是全盛时期十分之一
老板为人低调,留着莫西干发型,喜欢别人叫他“汕头”,老板娘就像邻家的上海阿姨。谈起张千里拍的照片,老板娘还有印象:“前几天有个客人来买杂志,我们就跟他聊了几句,他问能拍几张照片吗?我说可以呀,他拍了几张就走了,没想到这几天有人专门跑来,说是微博上看到的。”
“看到推荐找过来的客人挺多的。我们店以前也被旅游媒体评为‘来上海必看的××地方’之一,常有外地游客来合影。”“汕头”很自豪地告诉记者,“我们是上海滩最早一批卖书卖杂志的个体户。”早在1979年,夫妻俩在西藏中路汕头路摆了个杂志亭。“那时月工资才十几块钱,一本《青年一代》卖7毛2分钱,《收获》要9毛,算挺贵的,但都能卖出去,还有《红与黑》等国外名著和梁羽生、金庸的武侠小说,都很受欢迎。”他们后来在大世界又开了家杂志亭,在他们眼里,整个上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上海洋溢着阅读的风潮。
后来汕头路、大世界拆迁,他们迁移至如今的福州路729弄,为了纪念第一家店,取名“汕头书屋”,“这里看着是个弄堂,其实里面没有居民,被水泥封住了。刚搬来时,这里还很冷清,一到下午三点就没多少人。”后来市政府着力打造福州路文化街后,生意才开始好转。
但好生意没能持续太久,2008年后生意逐渐变差,每日营业额从鼎盛时期的5000元跌至如今的500元左右。由于身体问题,“汕头”从工厂退休,与老婆一起全职照看店里生意。
“当时想卖杂志也就是因为喜欢看书,现在钱少点就少点,关键就是个心态。”老板娘说,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也有钱少的活法,她对现在的状态还算满意,“两个人身体没大毛病就好了。”“汕头”则寄予杂志摊更多的厚望:“我们店里很多客人都是小时候被爷爷带过来看书,现在抱着自己儿子来看书,他们如今都很有出息的。现在虽然读书风气不好,但还是有人要看的,我们店每天9点多开门,全年无休,雷打不动。”
每个老主顾喜欢看的杂志,每本杂志的摆放位置,“汕头”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那些颇有成就的老主顾便是他最骄傲的资本。他告诉记者,最年长的老主顾已84岁高龄,现在移居昆山,对方买了20多年的杂志,如今每半年还要来店里逛逛,“他喜欢手表,买的都是名表的杂志。”
虽然生意不如从前,但他仍坚持开业,“我这里地段这么好,哪怕租给卖早点的,每个月光收租也够了,不过附近学校这么多,学生也需要有个地方看看杂志,总比他们打游戏要好。”“汕头”告诉记者,几年前侄子在松江大学城读书时,有同学要带他去个“神奇的地方”,说里面有很多好看的杂志,结果跑来一看,正是“汕头”的汕头书屋。
“我还是比较乐观的,还是有人想看杂志的。”“汕头”说。
记者手记
是天意,抑或无心,我选择了11月18日去福州路探访汕头书屋。出发前瞥见微信朋友圈中有人祝贺一家周刊生日快乐,原来11年前,这本以“缔造东方新主流”为己任的杂志在上海创刊,我大学期间曾拜读数期,她也成了我心目中的杂志“女神”。
所以我预想好,进店先买本该周刊,再找老板聊聊。可惜,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没有!早不卖了。”
老板报了几个名字,“……都在这个架子上了。”
看着架子上寥寥数本不那么“新闻”的新闻周刊,我想,初恋分手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没了预想中的开头,采访有几分局促,但毕竟对方是见过世面的老爷叔,抽根烟的时间,局促感已荡然无存。老板抽烟挺凶的,老板娘频频抱怨:“一个月下来光抽烟也要抽掉不少钞票。现在的钱难赚咯!”
听老板感慨生意难做,作为一名纸媒记者,难免“心有戚戚焉”。这就好比现在流行素食了,肉贩子们也难免抱怨几声:“你们光吃草,活得了么?”但我也知道,不会所有人都拒绝吃肉,总有一些人无肉不欢,同理,不会所有人都拒绝阅读,总会有人热爱油墨的香味和翻阅纸张的快感。老板说:“我还是很乐观的,还是有人爱阅读,他们一定有出息。”虽然有些前途未卜,但我和老板一样,怀抱希望。
如今,无论是“缔造东方新主流”的周刊A,还是“我们影响主流”的周刊B,在汕头书屋里早已毫无“主流”可言。但新闻没死,阅读未亡,澎湃如昨的不止杂志摊的老板,还有我们这群文字的坚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