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报》：收集的是种子播撒的是未来
西藏有着纯净如洗的蓝天，更有着对人类极限的无穷挑战。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从阿里无人区到雅鲁藏布江边，过去的15年间，雪域高原的蓝天下时常奔走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就是全国先进工作者、长江学者、复旦大学生命学院教授钟扬（见图左）。
这些年，钟扬一次又一次走进西藏，走进那些最偏远、最荒凉、最艰苦的地方，为国家和上海的种子库，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万颗种子。作为一名援藏教师，钟扬更是将科学研究的种子播撒在藏族学生心里，帮助西藏建立起科研“地方队”。在他眼里，这才是那片土地令人神往的地方。
4000万颗种子储存希望
在植物多样性排名上，西藏在全国一直是前三。但在钟扬进藏之前，当地的植物资源从来没有进行过彻底盘点。2001年，钟扬踏上这片土地，寻找青藏高原的生物进化轨迹。这一寻觅，就是15年。
查清生物的“户口”并非易事，拼的是体力，更是打持久战的耐心。仅收集种子样本一项，一年就至少要收集600个，而且每一个都要收集至少5000颗种子，不同样本种群所在地相隔的直线距离还不能少于50公里。按此计算，钟扬一年要行走3万多公里。15年间，他已走了超过40万公里的路程，相当于绕地球10圈。
在西藏科考总是伴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意外和高原反应。有一次，钟扬采集完标本正准备回到车里，却发现车子被山上掉落的石头砸坏了。“高原反应差不多有十七种，过去这些年，每一次我都出现那么一、两种。”但在他的讲述中，丝毫没有忧惧，反而以他特有的幽默为这些经历镀上一层传奇色彩。
曾跟随钟扬进藏采样的复旦大学研究生顾卓雅对此深有感触，“在高原上，明明看着近在眼前的植物，却要翻过好几个山头才可以获得，平原上可以轻易走过的路，在海拔四五千米以上的高原步步艰难。”但即便如此，他们却仍可能面临一次次空手而归，一次次重新出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2013年底，钟扬团队经过十年寻觅，终于在海拔4000米以上发现了拟南芥。今年，这一成果将在国际上发表。小小拟南芥，几乎吸引了全世界一半植物学家的目光，它的重要性恰如生物医学领域的小白鼠。目前，人们发现的拟南芥大多生长在海拔2000米左右，科学家对于高海拔拟南芥的寻找始终不辍。
而在这之前，钟扬和学生们在海拔4000米以上收集到的香柏，也成功提取出抗癌成分，并得到国际权威认证。“或许将来西藏不仅不需要援助，还能援助全世界的癌症患者。”钟扬自豪地说。
如今，在国家和上海的种子库中，钟扬和他的团队已经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万颗种子，储存下了一份绵延后世的丰富“基因”宝藏。在藏族学生心中播撒种子
钟扬的梦想远非如此。在西藏漫长的科考道路上，他渐渐意识到，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生物学家，更需要一位教育工作者，将科学研究的种子播撒在藏族学生心中。从2010年开始，钟扬自愿申请了第六批、第七批援藏，他想寻找一种高端人才培养的援藏新模式。
如今，年过五旬的钟扬每月都要数次往返上海和西藏。他的一份日程表这样记录：“5月16日5:00，从上海家中出发；17:00，到西藏大学宿舍；17:00至19:45，审阅通讯评审的论文；20:00至22:00，为西藏大学理学院参加一项比赛的本科生做辅导；22:15至24:00，与青年学者讨论野外工作。5月17日，0:00至4:00，与青年学者讨论、修改学术论文；7:00，从西藏大学出发，奔赴野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他的一种常态。
这些年，他培养出了一批藏族科研人才，为西藏大学培养的第一位植物学博士如今已成为了教授。他为西藏大学申请到第一个生态学博士点，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帮助西藏建立起的科研“地方队”，已在进化生物学等研究方面，与日本、欧美鼎足而立。
钟扬不是一个人在援藏。这几年，钟扬同时担任复旦大学研究生院院长和西藏大学校长助理，在他的大力推动下，两所高校在教育合作和学术交流上频频互动。复旦的先进教育理念和管理方法正源源不断地向藏大输送。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繁忙的事务让钟扬练就了一番将时间化零为整的“神功”。在顾卓雅眼中，导师能在交通工具上随时入睡补觉，也能随时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他每天的事务表上总是塞满了三四十件要做的事情，我们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任务，但钟老师却利用零碎时间一一完成。”15年深耕之后，如今钟扬团队在西藏进入了学术科研的收获季，这远非故事的结尾。钟扬说，“15年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青藏高原做事，急不得，必须要做长期打算，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的下一步援藏规划时长仍是十年。他设想在上海或成都建立西藏大学研究院，让更多有志于此、但身体条件不允许进藏的人也能贡献一份力量，届时西藏和上海等地将在生物资源开发利用等方面联系更为紧密。
雪域高原的蓝天下，那个高大的身影仍将行走不辍。梦想无论多么遥远，总驻守在心底。如同钟扬所说，“只要心在不断飞翔，路就不断向前延伸。”他坚信，终有一天，梦想之花会在那片土地上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