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同济俞泳:建筑系“森男”,种花种草种春风
高校人气教师巡礼
开学选课季,各高校又到了教师人气大比拼的时候。本报自教师节推出高校人气教师系列,上期嘉宾是复旦的麻辣“爱情课”女教师陈果和拥有“完美的侧脸”的英文系教师谈峥,本期与大家见面的,是同济的“森系”教授俞泳。
早报记者 陈诗悦
半年前接受《ELLE》杂志采访时,同济大学建筑系副教授俞泳的“男神”名号已经着实火了一把,不过学生和他都觉得照片太过时尚,少了点本身的“田园范儿”。文章一出,俞泳还被家教甚严的双亲“狠批”了一通,说“你搞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俞泳摆出招牌式的暖男笑容,“就当是个娱乐嘛,说不定会有更多人报考我的研究生!”
▲比起浪漫化想象,俞泳眼中的建筑设计的基础是严谨:“学设计应该对每一件事都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应该有美感。”
事实上,人人小站上俞泳的忠实学生粉丝建起的小组已经过最初的火热,几年前还被学生唱着“俞泳老师是个好青年,赶快找个媳妇儿”,现在,快一岁的女儿如清都已经能绕着爸爸在家搭建起来的游乐天地里匍匐了。不过,俞泳依旧黑白灰简约装扮、认真修改设计稿、热爱种花种草,今年44岁的俞老师,仍然是那个“人人都爱的俞小泳”、学生眼中的“森男”。
“没点强迫症,别来学建筑”
相较于许多专业的死磕书堆或是埋头实验室,建筑系本身就是个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用一支绘笔描摹城市蓝图,再看着纸上线条拔地而起,颇有一番“开天辟地”的气魄。不过俞泳却觉得人们对建筑师的想象太过偏颇,“大多数时候可能是乱七八糟的,专注细节,或是和现实的种种因素博弈。”现在教大一大二基础建筑设计课程的他,常常劝学生没点强迫症别来学建筑。“好的建筑师需要很强的意志力,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坚持自己的方向,不然会被各种因素影响导致失败。建筑师不是艺术家,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既要追求完美,还要懂得适可而止。”
俞泳的家乡江苏泰兴算得上是建筑之乡,家中艺术氛围浓厚,学画画的母亲、在歌剧院拉琴的叔叔、会做博物馆收藏级别虎头鞋的奶奶,耳濡目染,俞泳自小也习字绘画。不过,比起“build the world(建造世界)”,俞泳小时候的理想却是“heal the world(治愈世界)”。他说中学时代就对植物、动物、人体等活物兴趣浓厚,高考的时候一度想学医,硬生生被邻居大哥劝住,后来想想自己喜欢画画,最后去了华中科技大学建筑系。
俞泳觉得自己擅长做些小型设计,研究生便学了室内设计,琢磨毕业论文的时候,他先扎扎实实地花了三个月时间,每天早8点到晚12点,除了吃饭洗澡就在翻译《美国20世纪室内设计史》,足有一指厚的翻译手稿还只是开题的前期作业,结果优秀论文完成了,他却觉得“一入室内深似海”,太多细枝末节要考虑,就这么弃了室内设计。博士阶段跟着导师研究地下空间,几乎读遍了国内的地下空间研究专著,末了却又觉得地下空间过于理论抽象而少有美学意味,便也弃了。一路捡了西瓜又丢了西瓜,俞泳成为了同济大学建筑系的一名老师。
俞泳教大一、大二的《建筑概论》和《建筑设计基础》,就是让没有任何建筑学基础的学生能尽快以设计的方式来思考问题,“可能是因为我教低年级的课吧,像是把他们领进门的师傅一样,所以他们会觉得比较有感情,其实同济比我好的老师太多啦。”提及对“男神”称号的感想,俞泳这样答道。
为养荷花租别墅 践行古人生活方式
去到俞泳的新家,正赶上他的几个研究生在那个号称“青菜与玫瑰”的花园中讨论课题,木质的小课桌,俞老师穿着舒适宽松的棉质衣裤不时地提出问题,间或涂抹两笔讲解。他家中有一片十几平方米的露天花园,沿着墙角开辟出小块园地,架上布置的十几个装有松软土的小方盒中有几根刚刚隐约冒出嫩芽,主人细致地做了标签,鼠尾草、驱蚊草等等。盒子下方还有三两只青花水缸,种着几株荷花。
这几株荷花可来头不小,俞老师搬家就是为了供这几尊“小佛”。不过故事还得从更早的时候讲起,投身钢筋混凝土的俞泳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些个花花草草,立志要效仿明代沈复遍认江南所有植物,于是闲暇时分在豆瓣上参与一个名为“让我们编一本植物百科全书”的活动,活动其实就是豆友们随手拍下不认识的植物,传上网求大神指教。本着扎实的植物学基础,俞泳很快就能猜一个八九不离十。一年下来在小组里小有名气,常常一上线就有豆友热情招呼说,“师傅您来啦!”俞老师对这段经历也颇是得意,“当时是没搞什么线下活动,不过要是我 ‘振臂一挥’,一定会有很多人响应的。”
后来俞泳找到了植物和建筑的结合点——苏州园林。精致小巧的网师园大家都知道,说到其中的小山丛桂轩,据说这个名字来自北朝诗人庾信的诗句“小山则丛桂留人”,意为可在此隐居。于是现在这里种了很多桂花。为聚拢花香,小山丛桂轩周遭十分封闭:东面和南面均为高墙,北面是离屋子一米不到的假山,西北是濯缨水阁的南墙,西南则是蹈和馆,可以说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正因如此,小山丛桂轩本身的建筑便设计得十分开放,四面均为玻璃窗,以一种拥抱的姿态迎向外界。“现代建筑中植物只是作为装点的配景,可是你看古人真真是为植物造了一所房子啊。”
研究园林,俞泳有个疑问:如果古人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复存在,那么古代的空间结构是否仍有意义?为了解惑,他决定自己身体力行地践行,方法就是:种荷。可惜的是,在浦东的高层阳台上种了整整两年荷花,愣是只长叶子不开花。种荷讲究阳光足气温高,他的阳台显然不够格。不过俞老师没有气馁,“那两年我对自然的感觉好像完全不同了,古人之所以能享四时之乐,他的关注点从来不是自己,这是我的启发。”
为了践行古人的生活方式, 俞泳租了一套小别墅, 精心伺弄自己的小花园,同时自己组装了一架小型秋千。
年初的时候,俞泳在城东北租了一套小别墅的一层和地下室,“别的都不重要,就是要有个花园”。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小花园,经营了大半年,孤零零的荷花依旧没开苞,不过周围倒是一派生机勃勃。“你猜这是什么?黄咖喱的用料就是它啦。”“你用手碰碰这个的叶子,是不是一股清香。”“你看那里藤上长的,有苦瓜、丝瓜。”“夏天这里蚊子多,我又撒了一点驱蚊草的种子。”……俞泳的花园,花花草草的门类大概有二十多种,大多都有些实际功用,或可入菜,或能杀虫,“我喜欢平常的植物,有实际功用的,就像《诗经》里大大小小几百种植物,许多都是路边的野花野草,而非阳春白雪。事实上很多蔬菜也很漂亮,我种的植物要能真正跟人有联系,仅仅能看还不够。艺术应该是生活的嘛。”俞泳说第一年他的策略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先撒了很多种子看看哪些长得好,明年就会有经验了。
“园长”俞老师给研究生布置的作业是:去苏州园林里溜达几圈,选取一个自己觉得有意思的50米×50米的空间,观察、步行、体验,最后再做成电脑绘图,和大家一起分享讨论空间和细部的种种问题。每周固定的下午,他们都会来到俞老师家的花园,在一片青葱中探讨园林建筑。
“真理是学生自己构建的,不在于书本和老师”
俞泳被奉为“男神”老师,除了长相外,独特的教学方式与亲和力也是他的法宝。俞泳相信所有的学生都是彼此最好的资源,任何真理都是学生自己构建的,也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有创造性。“我后来知道,原来社会学上也有一种建构主义,和我们建筑的建构是不同的。”他介绍说在麻省理工学院,500米×500米的范围内所有的建筑都用走道相连,经过自己的学院前必要经过其他的学院,透过落地玻璃能够看到你的同学伙伴正在做什么。还有哈佛设计学院,所有的教室、年级、班级都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的分隔,用空间排布营造出一种平等的学习氛围。“建构主义学习强调偶发性接触所能获得的讯息,强调资源的共享和学科的打通,我觉得现在的教学应该越来越向这个趋势发展了。”
一年级的设计课作业,俞泳一反常规的老师“专权”打分的机制,把所有学生的设计图都贴在了教室墙上,每人手上有三张选票,贴在你认为最好的设计图下面。“给他们一个认真看别人设计的机会,也借以比较自己的图。如果学生的评选跟我心里想的差不多,那就说明我的教学成功了。”“人人都爱俞小泳”小站的站长至今仍然记得设计课评分的一个细节,“我们一开始都贴得乱七八糟,俞老师就说哪怕是随便贴图,至少应该对齐了贴。他说学设计应该对每一件事都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应该有美感。不过俞老师有个小缺点,会忍不住把设计改成他想要的样子,但这也是因为对设计的认真吧。”一名同样上过俞老师设计课的学生抱怨之余还是忍不住为老师辩解。
上个学期同济男神去复旦做了一场关于园林的讲座,四五个园子十几张图纸,俞泳用简明清晰的语言,带着几十个外行人仿佛重走了一遍苏州的名园,也重新理解了古人建园之中天人合一的理念在细处的体现。讲座结束以后,大家纷纷将他围住问这问那的,俞泳也相当耐心,碰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会直白告知,拖了半个多小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放行。
崇尚建构主义,因为偶发而遇见另一个自我
俞泳欣赏的是像安藤忠雄和妹岛和世这样的建筑师,“安藤将建筑本身的语言降到最低,而妹岛非常理解当今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属性,是合作的、联系的。在妹岛的建筑中不是剑拔弩张的逻辑和清晰高效的状态,而是轻松的、漫步的,就像最有名的金泽21世纪美术馆,这个同我说的建构主义学习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偶发而遇见了另一个自我。”
巨蟹座的俞泳自诩最大的特点就是居家,记者看来,靠网络和双手,俞老师基本就能应付生活中的大多数事情。园子里的秋千,网购回来自己组装的;客厅里的儿童乐园,网购回来自己搭建的;花种和土壤,网购回来自己栽培的;花园里的喷淋系统,网购回来自己安装的……有着满满一橱工具箱的俞老师说,其实更想做一个工匠。当了老师以后,设计自然就做得少了,不过偶尔还是会动动笔画画图,“毕竟建筑还是要落到实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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