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知识和书籍的赤诚 一座城市和她的图书馆们
位于黑山路181号同济中学内的旧上海市图书馆
几年前,当上海图书馆馆长吴建中第一次走进荒废许久的黑山路旧上海市图书馆时,看到的是前辈对图书馆这一圣地的一片情谊——昔日被寄托了无限民族情感的歇山重檐顶、黄色琉璃瓦、红色立柱的空间内,还保存着上个世纪30年代流行的密集型错层钢铁书架居中、周围设置各类型阅览室的结构。它映射了上海近代图书馆的辉煌,也记录了一代图书馆人曾经试图自强而时运不济的努力。
如今,已近八旬的旧上海市图书馆将被修葺一新,预计将于今年年底竣工并成为新杨浦区图书馆。这也意味着,在这里发生过的有关书籍和知识的故事,将藉由新的空间重新出发。
公立图书馆在上海
虽然江浙地区的文人一直有藏书习惯,但现代意义上的公立图书馆在上海开埠后方才出现。和许多新兴事物一样,“图书馆”这个概念是外国传教士和侨民带到上海的。
资料显示: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耶稣会传教士梅德尔在徐家汇创办天主教堂藏书室,专供传教士阅览,这也被看作是上海最早的宗教图书馆。两年后,上海第一家公共图书馆上海书会(ShanghaiBook Club)在英租界创办,咸丰元年(1851年)改称上海图书馆(ShanghaiLibrary)。同治十年(1871年)亚洲文会北中国支会图书馆创办。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徐家汇藏书楼建成。
到光绪二十七年,上海出现第一所为国内读者利用的图书馆——格致书院藏书楼,创办人为英国人傅雅兰和中国科学家徐寿。光绪三十年,上海道、江苏提学使等批准在上海县西城学区筹备设立上海图书馆(又称江苏五属图书馆),因时局变动未果。同年,第一家大学图书馆圣约翰大学罗氏图书馆创建。光绪三十二年,国学保存会藏书楼成立,定时开放,公开阅览,成为上海第一家由中国人经营的图书馆。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上海通信图书馆、申报流通图书馆等兴起,这些由民间建立的通俗图书馆催生了政府兴办的公共图书馆。1931年,上海第一家市立图书馆在南市文庙建立,1935年在江湾建立了一座近代化的上海市图书馆。1936年,全市有图书馆300余家,其中学校图书馆158家。抗战期间,公共图书馆业遭到重创。1945年9月,上海教育局在工部局图书馆原址建立上海市立图书馆。1947年,全市图书馆恢复至75家,其中学校图书馆46家。
1949年6月,上海市人民政府接管上海市图书馆,改为上海市人民图书馆。1950年2月,全市已经有公私立图书馆117家,其中学校图书馆107家(高校图书馆48家,中小学图书馆59家)。1952年上海图书馆建立,1958年与上海市历史文献图书馆、上海市报刊图书馆和上海市科技图书馆统一机构为上海图书馆。经过之后的全面恢复和规模扩大,到1990年,全市图书馆藏书11000万余册,藏书100万册以上的图书馆有9所。1995年,上海图书馆与上海科技情报研究所合并。
黑山路181号,梦未圆
在这许多旧日的图书馆中,有一座图书馆堪称命运多舛。
1927年7月,上海特别市政府为了与租界相抗衡,曾雄心勃勃地制订了“大上海计划”,选址今五角场地区的翔殷路以北、闸殷路以南、淞沪路以东、黄浦江以西的土地约7000亩作为市中心区。这一近代上海第一个大型的城市规划甫一出台,就遭遇经济危机和战火冲击。尽管时运不济,但当时的市政府还是在1934年发行了350万元的市政公债,筹集全市之力,投入“大上海”的建设。其中,1934年8月,由著名留美建筑师董大酉及其助理王华彬设计的市图书馆开始施工,仓促中未完成所有工程,即于翌年9月试行开放。这就是今天位于黑山路181号同济中学内的旧上海市图书馆。
与同时代建造的其他“大上海”建筑一样,旧上海市图书馆被寄予浓浓民族情结——外观仿造北京城钟楼,采用了现代建筑与中国建筑之混合式样,最显著的是洋溢中国元素的歇山重檐顶和黄色琉璃瓦。室内以藻井彩画装饰,楼道以水磨石铺地,完全是当时中国人心中“知识圣殿”应有的样子。最初的设计资料显示,图书馆一层中央为入口大厅,依次是报纸阅览室、书库,左翼为办公室,右翼为儿童图书室、演讲厅。二层为阅览室、借书室和目录室。左右翼为研究室和特别阅览室。二层中央前部上有夹层,为储藏室,由此可通过露天阶梯登门楼。
然而,这个图书馆时运不济,由于设立在较为偏远的江湾,读者甚少,未满一年又因抗日战争爆发停止开放。抗战胜利后,当时的国民政府无力重启“大上海计划”,旧上海市图书馆内藏书即与福州路前工部局图书馆、南市文庙前上海市立图书馆合并组成又一个“上海市立图书馆”。
作为建筑的旧上海市图书馆,与同时代诞生的“大上海计划”中的旧上海博物馆相邻不远,曾被并称民国时期的“双子星”建筑。在之后的岁月里,旧上海博物馆被用作长海医院影像楼,旧上海图书馆则被闲置多年。
直到2012年,杨浦区决定对旧上海市图书馆实施修缮,身为上海图书馆馆长的吴建中第一次走进荒废许久的黑山路图书馆时,感受到的是当年图书馆人对知识和书籍的赤诚。触目所及,中式庙宇般的格局内,是前辈根据早年西方流行的图书馆建筑风格设计的密集型钢铁书架居中、周围设置有各类型阅览室的结构。虽然身处乱世,未发挥其设计应有的作用,但人们对书籍和阅读的挚爱,依旧存留在这个空间里。
第三代图书馆呼之欲出
开埠以后,上海就与世界发展同步,图书馆也不例外。如果说,以黑山路旧上海市图书馆为代表的近代图书馆可以称为第一代图书馆的话,1996年开放的高度自动化的上海图书馆则可以称为第二代图书馆。那么,即将建设的上海图书馆东馆能否领先一步、创立自己的第三代图书馆呢?
从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图书馆事业的吴建中见证了图书馆使用途径的变化。
在他看来,相比第一代图书馆,第二代图书馆以开放为特征。有的图书馆为了最大限度的开放,甚至让读者直接入库借阅。一些公共图书馆实行全面开架,闭架书库的比例缩小到5%以下。
不过,第一代和第二代图书馆都是围绕“书”展开的,虽然讲座、展示、参考等服务丰富了图书馆活动的内容,但总体上这些都没有根本改变图书馆以书为主体的性质,图书馆的功能布局和工作流程依然是跟着书走的,无论是部门设置还是文献服务都是以书为本位的。
然而,进入信息时代后,实体图书馆的作用受到了挑战。因此,也需要提出超越书、超越传统图书馆的第三代图书馆发展理念——未来的图书馆不仅是搜索和寻找信息的地方,而且是共享信息的场所。未来的图书馆将更加注重人的需求、可接近性、开放性、生态环境和资源融合,致力于促进知识流通、创新交流环境、注重多元素养和激发社群活力。
以此概念为指导,曾经蛰伏许久的旧上海市图书馆在新生为杨浦区图书馆新馆后,也会更注重可亲近性和交流性。相关报道显示,未来,这座建筑的地下一层、地上二层、局部三层,预计建成后总藏书量65万册、数字资源100TB、报纸杂志1200种,供读者阅览的座位有650个,其他供读者学习、休闲座位共计1600余座。
吴建中说:图书馆具有永恒的意义,但永恒并不意味着静止。建筑师留下的是一幅象征永恒的画,而图书馆人要做的,是让这幅画饱含生命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