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时报]黄庆桥：中国为什么必须有自己的大飞机

　　中国自主研制C919大型民用客机，引发强烈关注。在全球大飞机供应商和消费市场相对稳定的当下，中国为什么要下决心下大气力搞大飞机？大飞机对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有着怎样的特殊意义？这是首先必须在思想上搞清楚的重大问题。 

　1 新中国航空事业的曲折发展

　　新中国成立之初，出于国防需要，制造飞机成为必需的战略选择。不过，那时领导人考虑的主要是制造战斗机以充实空军力量，民用飞机难以顾及。即便是制造战斗机，也主要是在苏联的帮助下进行的，后来比较有名的“歼击”系列和“歼教”系列，都有很深的苏制飞机烙印。主要依靠从苏联购买和引进相关机型，同时推进国产化。大规模研制飞机并没有成为新中国成立初期国防战略的重点，而原子弹、导弹才是重中之重。这主要是因为，仅凭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经济实力、工业水平和制造能力，要想在短时间内大批量造出飞机并用于实战，的确很难做到。 

　　中国的飞机事业，尤其是大飞机事业的转折，发生在1970年。那年夏天，毛泽东在上海视察，指示上海工业基础好，要造大飞机。这样，史上被称为“708”工程的大飞机专项研制任务很快上马。大型客机“运10”的研制任务在极其艰难的状况下，快马加鞭，竟真的造出来了。遗憾的是，囿于多种主客观原因，“运10”在1980年代之初黯然下马。 

　　198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与麦道、波音（1996年麦道被波音兼并）的合作一次次令人沮丧地失败，让人谈大飞机而色变，在此后20年的时间里，国家竟然没有发展大飞机的战略规划。而近30年却是世界航空业深刻变革的30年。且不说军事上的战略意义，单是庞大的世界民航市场的大飞机需求，几乎被美国的波音和欧洲的空客两家公司瓜分了，为此中国每年要支付巨额资金高价购买波音和空客的大飞机。而令人惊讶的是，空客的起步，仅仅比中国“运10”大飞机的起步早3年。 

　　2 搞大飞机有巨大的潜在经济价值

　　21世纪之初，在酝酿大飞机工程的过程中，其实是有很大争议的。最终，下决心搞大飞机，原因既简单又复杂。简单来说，搞大飞机的原因，就两句话：一是有钱可赚，二是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首先我们来看，为什么搞大飞机具有巨大的经济价值。 

　　2009年，波音和空客分别发表了关于未来20年的全球民航市场展望的报告。大体来说，他们的展望和预测是可信的。在干线客机方面，两家航空寡头对于2009—2028年全球民用干线飞机（100座级以上）的市场需求预测是一致的，更有意思的是，他们都认为中国经济的平稳较快增长将对市场需求产生重要的推动作用。据他们估算，中国未来20年将需要新增大飞机3689—3800架，直接经济价值达到4000亿美元左右。请注意，4000亿美元仅仅是中国市场，那么全世界呢？如果我们认同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发展的主流这一判断，那么，可以推断，全球大飞机市场的经济价值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质疑了：即便你造成了大飞机，国际市场不一定买，因此，也就是咱们的国内市场，可是上面的论述却没有计算搞出大飞机要花多少钱。保守估计，大飞机项目的前期直接投资超过2000亿人民币，要真正搞成，还不知道要砸进去多少钱。因此，即便搞成了，也不一定赚钱，说不定还赔钱呢。有这样的疑问的人可能还不少，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 

　　确实，如果只把未来某一段时间我们造出的大飞机的售价总和与投资总额进行比对，可能会得出不合算的结果。但是，这种做法有个极大的漏洞，就是没有考虑到大飞机产业的经济溢出效应。航空工业是知识密集、技术密集、资本密集产业，产业链很长，其发展不仅能够促进本国科技进步，而且能够带动大批相关产业的持续发展，其智力、技术和经济的溢出效应是难以估量的。仅以航空发动机的研制为例，据日本业界的一项研究，在单位重量创造的价值比这一数值上，船舶为1，轿车为9，计算机为300，支线飞机是800，而航空发动机高达1400，被称为世界工业产品“王冠上的明珠”。因此，搞大飞机赚不赚钱、合不合算，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3 搞大飞机有深远战略意义

　　其实，搞大飞机有着更为深远的战略意义，非经济价值所能衡量。 

　　先看两个小例子。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中国人民难以忘却。地震发生的最初几天，震区交通中断，地面人员难以接近受灾最严重的核心区。此时，最好的救灾方式就是空投救灾人员和物资，并通过空中力量运出受灾人员。必须肯定，人民子弟兵尽了最大的努力，媒体上已有充分的报道。可是，由于汶川特殊的地形条件，能够承担救援任务的只有少量进口大型直升机。另一个例子，是关于我们的南海的。我们要更好地保护祖国南海的广袤海疆，不仅海军力量要强，空中力量也要强。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在南海处于被动的局面，与我们的海空力量薄弱有很大关系，中国远程投送能力不足，这是人所尽知的。 

　　上面这两个例子与大飞机有什么关系呢？ 

　　现代航空业从其诞生开始，就带有明显的国防工业色彩，早期的飞机就最先用于军事用途上。因此，现代航空工业被认为是典型的“军民结合”产业，世界上所有的航空工业企业（尤其是波音和空客两大寡头）都是同时生产军用飞机和民用飞机，美国军方就一直是波音公司的最大客户。道理很简单，主要原因在于减低成本、增加利润，根本在于技术的通用性。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民机的水平上不去，军机的水平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一点特别适合解释中国的状况。因此，中国通过搞大飞机工程，提高飞机研制的水平和能力，不仅具有潜在的经济价值，其战略意义更是不能用经济价值来衡量的。也就是说，即使搞大飞机不赚钱，我们也必须搞。我们搞大飞机，主要并不是算经济账。自2007年中国正式立项大飞机工程以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被西方媒体做文章了。 

　　飞机在现代社会的特殊功能与价值日益凸显。如果说核武器是战略威慑力量，那么飞机就是战略任务的执行力量。核武器是不能轻易用的，核战争的门槛是极高的，大量的常规战略任务是要靠战略轰炸机去执行完成的。未来，重型运输机将在国家的重大紧急状态中发挥无可替代的重大作用，比如抢险救灾、大规模人员与物资的紧急调动等。并且，一旦国家进入紧急状态，95%的民用飞机都可以转为军事运输或是其他特殊用途。类似这种情况的电影镜头在美国大片中已是司空见惯的了。因此，对中国而言，不是要不要搞大飞机的问题，而是怎么样又好又快搞成的问题。 

　　上世纪50年代，毛泽东就曾说过：“我国是一个大国，世界上有的东西，我们不能样样都有，但是重要的东西，如飞机和汽车，我们就一定要有。”或许，国产C919大飞机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回应。 

原载：《学习时报》2016.9.5 第A7版：科技前沿 

原文： 中国为什么必须有自己的大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