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扒女探长的乐与忧——记闵行公安分局民警姜峻

　　10月14日，闵行莘庄仲盛广场"平安英雄"推介活动现场，主角之一的闵行公安分局反扒民警姜峻，居然一边彩排一边指挥，跟同事一起把在活动举办地现场行窃的3名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嫌疑人送到派出所，她再折回参加活动，时间刚刚好。如此戏剧化的一幕，有人猜测是主办方"事先安排"；姜峻却昂头说:"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当姜峻坐在咖啡厅里时，很难把她跟"抓贼的人"联系在一起。她有张天生丽质的好面孔、健美的身段，却时不时埋怨自己"又胖了"。只是身上那条100元网上淘来的牛仔裤和厚重的大头工装靴，透出几分"女汉子"的不羁。

　　这名看似娇弱的女子，带领一支8人反扒小队，业绩显赫，一年能抓150余人，连续5年保持"只要在嫌疑人面前动手，必然抓捕成功"的业内佳话。只是，这一次广受关注的成功抓捕，再次触动这个风风火火的女探长内心柔软处，而这是她并不愿见到的。

　 　"时刻准备着"的巧合

　　10月14日下午姜峻现场抓贼的消息传出，有熟人发短信给她:"这件事情倒是蛮巧的嘛。"她不假思索地回复:"这是时刻准备着的巧合。"

　　"巧合"其实一点都不"巧"。活动现场，姜峻和反扒队的兄弟们都是带着设备来的:"活动结束是下午3时，正是扒窃犯罪高发时间，我们本来就准备去开展工作了。"

　　当天的案件线索来自于仲盛广场的保安，这是姜峻的习惯——手机号码留给各商业场所保安:"一方面请他们帮忙发现可疑线索，另一方面也是让大家觉得警察就在身边。他们给的线索，让我们破了好几起案子！"

　　姜峻热爱自己的工作。就连周末和朋友逛街聚会，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地方。直到朋友提出"抗议"，她才发现这些地方全是自己辖区里的案件高发地。

　　但就此以为她和人们印象中传统的先进人物那样"全部时间花在破案上"，那是对她的误会——她从不愿打疲劳战。姜峻有个习惯，常把110报警记录拉出来，分析案件高发时段和区域，在平峰时让兄弟们好好休息，高峰时再"闻风而动"。

　　为了扩大信息量，姜峻还有一些小方法。比如，她通过七宝派出所组建了一个"七宝商圈安防微信群"，商场监控室工作人员看到扒窃嫌疑人，可及时把照片发到微信群里，姜峻和兄弟们就能及时赶到现场处理。

　　"打击扒窃犯罪要有效、精确，要最低投入最大产出。"姜峻很善于抓破案中的关键点。半个月前，微博上有人抱怨自己的苹果电脑在莘庄龙之梦商场门前的公交车站被偷。姜峻立即跟同事一起前往现场布控，调阅监控画面，确认当事人是在公交车上遭遇盗窃。现场20多条公交线路，姜峻再按时间段缩小范围，凭驾驶员摆在车前的小物件确认了案发车辆。

　　车上的监控视频显示，两名将双肩包置于胸前的男子挪到站在驾驶员旁边的被害人身后。伴随着车辆的抖动，拉开他身后的双肩包拉链，试探其中的物品。就在被害人下车之际，一名男子将电脑一抽，塞进自己背包与胸前的空隙，甚至跟随被害人一起下了车。

　　一路追踪嫌疑对象行踪，指向七宝地区一个路口。获得这一线索已是下午4时，姜峻当即调来两辆车在路口守候，另一辆车靠近核心区域伏击。当时有人提醒她，对象窝点的精确位置尚未确认，是否等所有细节明朗后再展开抓捕。可下午4时20分，嫌疑人居然真的出现在路口，当即伏法。

　　这似乎又是一次"巧合"。"从视频上看对方肯定是惯犯，而惯犯这个点通常就会出门。"姜峻很自信，因为"警察就是揣摩人的艺术"。

　　工作19年，奋战在反扒一线的姜峻依然乐此不疲，因为这满足了她许多梦想－－

　　她曾向往当作家，最爱古龙，简洁明晰，快意恩仇。如今她写笔录，同样要求简练清楚。"男子盗窃得手后，将手机给女子看"和"男子把偷到的手机给女子看"－－两句看似差不多的话有何区别？前一份笔录送到姜峻面前时，曾被她退回重做:"如果按前一句提法，盗窃赃物未写清，手机性质也不明，对象全可以赖掉。"她觉得，写笔录，语义要清晰，细节上必须考虑法律的严谨。

　　她也曾有过"明星梦"，小时候还报考过儿童艺术团。如今跟踪嫌疑人，按她的说法"得是上戏毕业的水准"。发现嫌疑对象得手，她会举手踮脚，笑着朝同事们喊:"在这里，快过来呀。"嫌疑对象只当她是个呼朋引伴的小姑娘时，已被围拢的便衣民警"闷掉"；嫌疑对象警觉回头探望，她会"不经意"地靠一靠搭档的肩，俨然一对逛街的情侣；有时下车跟踪，她又化身搭同事便车的女白领，挥手跟同事"明天见"。

　　跟不法分子斗智斗勇，让她颇有乐趣。姜峻说:"我觉得自己活得挺精彩的，我很享受这样的人生。"

　　 一个团队，一帮弟兄

　　姜峻习惯用"我的兄弟"称呼团队的搭档们。兄弟们则称姜峻"阿姐":一方面是出于工作便利需要彼此以绰号联络，另一方面也是这些年轻人对姜峻发自内心的尊敬。

　　半个月前的一天下午1时许，姜峻和兄弟们守到一起扒窃案。被害人背一只单肩包，靠在树上打电话，两名嫌疑对象经过时"顺手"从包里掏出钱包，乘车走了。姜峻一路驾车追踪到中环漕宝路，被堵住了。眼见嫌疑人车辆要离开，她对团队里跑得最快的聪聪使了个眼色。聪聪立即开门追出，一路从古美路转到宜山路，最后跟进了漕河泾工业园区。忽然，聪聪的电台里没了声音。心急如焚的姜峻一面在电台里呼叫，一面让其他兄弟展开搜寻。等了5分钟，聪聪终于通过电台应答:"在地下车库，人抓到了。"

　　赶往现场，姜峻发现押着对象的聪聪走路时一瘸一拐，左脚的鞋子没了。原来，追击对象翻越灌木丛时，聪聪的鞋子被卡住，他就光脚踩在布满小石子的步道上追了一路。"丢一只鞋子来！"姜峻忍不住大喊一声。瞬间，几只鞋就从其他兄弟的脚上飞了过来。

　　这时另一名同事报告，作案时望风的对象跳下车库2米高的围墙，脚背骨折。姜峻立即赶过去，这名对象说被聪聪抓住的"搭子"也是从这里跳下的。姜峻立即问聪聪:"你是不是也从这里跳的？"聪聪点点头。"对象185，摸着墙就可以下来；你才165，摔下来怎么办？"姜峻对聪聪说:"不许这样，姐姐担心你，不希望你们受伤。"

　　事实上，这不是聪聪第一次这么做。他曾经一路狂跑追对象的车辆，因为他相信"总有红绿灯，我能赶得上"。他还曾把对象逼到跑不动，自己扶树呕吐:"我跑不动的时候对象也跑不动了，我只要摒牢一口气就能抓到他。"姜峻上前帮忙拍背时，他却说:"阿姐，下次早饭少给我买点。"

　　对于兄弟们的"舍命工作"，姜峻很有感触:"我们是相互依存，相互感动的！"

　　"作家梦"、"演员梦"之外，她还想过当老师。她手把手教兄弟们追踪嫌疑人时"隐身"，找准藏匿可疑物品的角落，制作笔录时的细节……"人家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才不怕他们饿死我！"5年前，姜峻从闸北公安分局调往闵行，一手组建起这支反扒队，毫无保留地将经验传授给兄弟们:"这支团队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姜峻最关心的，是这支团队的延续。除了2名年轻警察，还有6名是非正式警察编制的特保，工作辛苦，收入却不高。在心里，姜峻为每一名兄弟勾画了发展蓝图。她希望兄弟们能在工作中有所得，希望他们学到的"不是一种模式，而是一种思路"。

　　"女汉子"也有无力时刻

　　姜峻有一个女儿。工作再忙，她都会想方设法为女儿买菜做饭，周末花时间陪她；为了保护女儿，她甚至不跟她一起逛街。从小被送到寄宿学校的女儿，每周都会许愿，希望"小偷少一点，妈妈就有多点时间陪我。"

　　可这样的"女汉子"，也有觉得无力的时刻。去年，姜峻和同事在某超市内破获一起扒窃案，人赃并获。两名嫌疑人中，一名17岁女子有孕在身。按照法律规定，对处于怀孕、哺乳期的犯罪嫌疑人，可以采取取保候审的强制措施。瞥了一眼名字，姜峻觉得有些熟悉。再看当事人的登记地址、家属姓名等信息，顿时觉得"整个天都乌泱乌泱的"。

　　原来，2007年姜峻在闸北公安工作时曾破获一起涉及20余名"两怀"妇女的盗窃案件，其中有一名10岁的女孩。在派出所里，姜峻买东西给孩子吃，帮她把脸擦干净，跟她聊了很久。孩子流着泪，带着警察指认了其中5名对象。送孩子回家的路上，姜峻曾经默念，希望孩子能有新的生活。可再次看见这熟悉的姓名，姜峻难以自持。

　　在审讯室外调整好情绪，姜峻重新回到这名女子面前。她说:"没想到会再遇到你。你记不记得，我7年前抓过你，跟你说了很多话，送你回了家。如果你对7年前的事情还有印象，请你配合……"

　　这一次"平安英雄"推介活动现场抓获的几名对象，也带着一名5岁的女孩。推介活动一结束，姜峻就赶回派出所，把小女孩抱在自己的腿上。女孩告诉她，妈妈和几个阿姨叫她去偷，不去就会挨打。女孩还说，自己长大也要当警察。姜峻告诉她，偷东西就不能做警察。孩子说，等自己长大就有钱了，不用再偷手机，就能当警察了。

　　当天晚上，姜峻把孩子送到居住地村口。车辆开不进去，她就决定将孩子背回家。一路上，姜峻的脑子里闪回着曾被自己抓住两次的那个女孩。站在父母的立场，她有些气愤:国外打骂孩子都可能被剥夺监护权，为什么这样很可能影响孩子一生的父母，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

　　作为一线反扒民警，姜峻希望有更多人关注这些特别的孩子，通过立法、社会机构等多种措施给他们应有的健康生活。今年3月以来，闵行公安分局也在探索实践新刑诉法关于指定监视居住的做法，并建立轻微刑事案件快速办理机制，以在法律框架内对处置怀孕期、哺乳期的犯罪嫌疑人做出突破。

　　姜峻很爱电影《天下无贼》的最后一幕:妻子已有身孕，而曾经是贼的男主角在最后一刻把包丢回当事人的枕边。"希望我能看到这一天。"她说。

　　反扒札记

　　▲手机号码留给各商业场所保安，请他们及时发现和通报可疑线索，同时也是告诉大家警察就在身边

　　▲周末和朋友聚会，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地方。朋友提出"抗议"，为啥总在辖区的案件高发地逛

　　▲从不愿打疲劳战，平峰时常把110报警记录拉出来分析案件高发时段和区域，高峰时再"闻风而动"

　　▲跟踪嫌疑人有"上戏毕业的水准"，对方只当她是一个呼朋引伴的小姑娘时，却已被便衣民警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