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生活20多年的台湾人说:与政府打交道不困难
台北上海双城论坛即将在台北举行,这已经成为两岸城市交流和民间合作的典范。数据显示,在上海目前生活工作着30余万台湾同胞。而在台胞台属台商聚集区长宁,有这么一群台湾人,她们不富也不贵,没做过什么大事,但他们融入社区,以台湾人特有的方式参与社区自治。“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往往就是那些不起眼的平凡事,拉近了沪台民众之间的距离。
会“沟通”的汪姐:“一家两代都当义工,多好啊”
在传统观念里,台湾妇女应该是相夫教子,围着家庭转的。但汪美华并不这样,“我先生工作很忙,他对我说除了炒股,我在外面什么事情都能干”。
自从1992年同先生和3个孩子一起来到上海后,汪美华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20多年。用周边人的话说,她都不能算“新上海人”了。
1994年,刚搬入古北西郊花园的汪美华,就被小区业主推举为第一任业委会主任,“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业主都来自境外,我来自台湾,没有语言沟通上的障碍。”
彼时的古北新区还在开发阶段,远不及如今的成熟宜居,既找不到台湾常见的罗森和“7-11”超市,也买不到生活必需品,比如面包、童鞋和电器。那时,离古北最近的商业区是5公里外的徐家汇,但周边公共交通并不完善,汪美华联系了徐家汇的东方商厦,对方专门为小区业主开设班车,解决了居民们购物难的问题。
等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上海开建延安路高架,西郊花园小区正好贴近高架南侧。车辆从高架上面驶过,小区内部一览无余。一些外籍业主担心私密性与安全性,便向汪美华反映,认为小区的围墙“矮了”。在先后与居委会与所在的虹桥街道沟通,汪美华与各方商定,在不影响周边环境与小区美观的情况下,适当加高小区的围墙。
“烦恼人人都会遇到,但不同人的应对方式各不相同”,汪美华说,有些人要么选择自己克服,要么就到处去抱怨,“外籍人士也是这样的,但他们往往会带捎上地域性”,比如为了某件小事情,就在朋友圈中吐槽上海怎么是这个样,大陆怎么是这个样,甚至抱怨中国怎么是这个样。
“沟通就能消解误会,我觉得应该尝试着和他人进行交流。一旦跨出了这步,你就会发现,与政府打交道、与居民打交道并不困难”,这是汪美华的处事之道。她第一次当选业委会主任是因为语言优势,那么连续担任3届业委会主任,则说明她的工作获得了各方的认同。
身边人说,如果要说汪美华与大陆社区干部的最大区别,大概就在她的沟通方式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有“沟通技巧”。
周边人都觉得,跟汪美华交流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被居民称为“汪姐”的她,讲着一口糯糯的台湾普通话,带着浅浅微笑看着对方,身体交流时微微前倾。即便不同意你的观点,她也会静静地听完你的讲述,然后用商量的口气说,“你讲得有道理,我觉得呢……”
汪美华将“沟通技巧”归结于礼仪之上,“礼仪并不像有人想得那样高不可攀。最简单的说法是,礼仪的根本之处,就是你的言行,不会让周围的人不舒服。”
身边有人说,“比起疾风暴雨,汪姐委婉的春风化雨,更能让人接受。”2006年,汪美华成为了上海“百万家庭学礼仪”讲师团成员。在和社区年轻上班族交流时,汪姐会问,“上班怎么不化妆?”答,“没这种习惯”。她接着又会问,“你现在穿的衣服与大学时代是否有不同?”大都回答,“差不多,没有什么不一样”,汪姐再说,“既然上班那么久了,是不是应该不一样呢?这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呀。”后来,汪美华注意到,那些白领仪容穿着也在慢慢改变。
不过,汪美华所指的“礼仪”并不是无条件地迁就他人。上月,在街道开设的“古北议事厅”活动中,汪姐和参会的不同肤色老外达成两点共识:第一,外籍 居民也可以当一回文明交通志愿者,第二,所有上海市民都要遵守交通法规。她说,“有些外国人在上海开车时随意变道,在他们国家敢这样做吗?外国人也要尊重 中国人”。
如今,当上外婆的汪美华把很多时间留给了家里的第三代,她鼓励女儿接她的班,参与社区治理工作,“上海世博会那年,我在社区当‘小蓝莓’,而女儿在世博园区担任‘小白菜’,一家两代都当义工,多好啊。”
“不关门”的殷苇婷:我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走入香花桥路上的一小区,跟门卫说一声,“找殷姐”,门卫便点点头,并指了指殷姐家的楼栋方向。
殷姐大名殷苇婷,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出生在杭州,童年在香港,8岁去台湾,本科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在休斯敦干到市政府副主计长,2004年退休后来上海定居。用她的话说,“既是台湾同胞,也是香港侨胞,又是美籍华人,现在还算新上海人”。
推开房门,殷苇婷笑语盈盈迎了上来,一袭合身的紫红色旗袍,很难想象她已上了年纪,“不过,我还是这屋子里最年轻的。”殷苇婷的先生爱好收藏古玩, 这些年来也小有收货,家里摆满了古代物件。他们的镇宅之宝,是挂在客厅里的曾国藩亲书对联,而在餐厅,则挂着曾公子曾纪泽的书法。
殷苇婷喜欢把她家称为“小博物馆”,一来是因为家里的藏品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家欢迎小区居民来参观。就在采访前一天,还有四拨邻居和朋友来他们家看宝贝。由于人来得太多了,倒使殷苇婷先生的讲解越来越顺溜了。
“我们家不关门的”,殷苇婷很喜欢这种与周边人亲近的感觉,“把自己局限在家里,会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快乐”。小区门卫也开玩笑说,这几百户业主中,就属殷姐家的访客最多。
殷苇婷把自己定义为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夫妇两人都早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依旧热心于参与社区志愿服务。
过去十年,到了暑假,他们家会迎来二三十位年轻的美国朋友,他们是加州圣地亚哥大学孔子学院的学生。彼此约好了某天下午的1时,这些蓝眼睛、高鼻梁 的外国人就来到殷苇婷的家庭博物馆中,与古物“零距离”接触。这时候殷苇婷与先生就热心地当起了解说与翻译。2点后,大家一起前往长宁区新华路街道活动中 心联欢,晚上夫妇再自费请学生们吃一顿正宗的上海菜,“很多美国人都没来过上海,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中国文化,社区生活,可以消除他们的误解。”
到了世博期间,殷苇婷就更加忙碌了,“既然当不了世博园内的‘小白菜’,我就做个无名志愿者吧”。那一年,他们家转型成“地陪中心”,接待了海外团 体、学生和个人超过75批,约300多人。从浦东机场到世博园的各种交通方式,殷苇婷都逐一亲身尝试,整理出来发布在她的微博上。
老夫妻两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需要社区居民一起帮忙接待客人。怎么才能和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人愉快地在一起呢?殷苇婷有自己的处事准则,“我们不在人之上,而在人之中,所有事情大家一起商量来做。”
前排右者为殷苇婷。也就是在2010年,殷苇婷获得了上海市授予境外人士的最高荣誉“白玉兰奖”,“得到这个奖的人可能是跨国公司的总裁,可能是一个大资本家,或者是个发明家。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我只是一个街道的志工。”
如今,除了继续参与社区旗袍社、戏剧社活动外,殷苇婷把大部精力放在做“没火气厨房”上。这是源自于她关注身边年轻人的生活,很多白领租房在外,没 有时间做饭,也没有成套的烹饪设备,只有简单的微波炉、电烤箱或电蒸锅。于是,有海外经历的殷苇婷有了教身边人用西式烹饪做中国菜的创意,“第一,不用明 火;第二,吃了也没火气。因为这些菜都是少油,很健康。当然在快乐的氛围下做菜,也一定没有火气。”
殷苇婷不仅自己做,也愿意和周边人互动,几个月前便与番禺路居民交流做“没火气”菜经验。为了让更多人知晓,她还制作了烹饪视频,在美国的女儿把这些视频传到当地,也为殷苇婷收获了不少的海外粉丝。老夫妻俩现在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为这些烹饪视频配上英文字幕。
“健康、简单、没火气的美食就如同健康、简单、没火气的生活一样,用心调制,简单纯粹”,殷苇婷说,“这也是生活处事的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