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援藏20年成果丰硕 日喀则藏族群众连称"没想到!"
从日喀则出发前往定日,越野车在司机普布次仁的操控下急速行驶。普布今年27岁,汉语说得并不流利,不过却能听懂上海话:“和上海援藏干部打交道多了,自然就听懂了嘛。”
“等会儿就到318国道的起点了,上面刻着距离上海人民广场5000公里。”为援藏干部开车多年的普布,很清楚这块纪念碑的含义,这块碑几乎出现在每篇关于上海援藏的文章中,并且绝大多数位于开篇句首。
只是这一次,有点出乎意料。“几个月前来这里还有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纪念碑没有如普布所言出现在视野中,他有些露怯,摇摇头说:“真是没想到!”
后来得知,由于准备修缮国道起点,纪念碑被暂时性移除。不过普布的这句“没想到”似乎成了此次西藏之行的开端,在此之后的采访中,这句话不断地被藏族同胞重复着——亚东多庆村村长米玛次仁说:“没想到,村民有机会住进这么好的楼房。”前往地区人民医院接受治疗的央宗普次说:“没想到,现在医院条件这么好,原本只能去内地治,如今在日喀则就能解决啦。”江孜闵行中学体育老师普布扎西说:“没想到,会在咱们县里用上多媒体教学,现在几乎每个老师的课件都做得非常精美”……
为了确保援藏工作制度化、规范化、持续化,自援藏之初,上海就成立了援藏工作领导小组,2010年更名为“市对口支援与合作交流工作领导小组”,由市委主要领导任组长,市政府主要领导任第一副组长,共56个成员单位组成。市政府合作交流办承担领导小组办公室职责,负责日常的组织协调工作。市委组织部、市人保局牵头设立对口支援干部选派办公室,加强援藏干部管理工作。
20年来,上海援助日喀则地区各类项目1084个,帮助培训各类人才逾2.6万人次。而正是通过藏族群众这一句又一句的“没想到!”,上海援藏的成果正一一呈现。
没想到!“我有汉族爸爸”
说起上海援藏干部,在日喀则亚东县财政局工作的德庆卓嘎无疑是感情最深的,因为自1994年启动援藏工作开始,卓嘎便有了一个“汉族爸爸”。
1984年,尚不满两岁的卓嘎便失去了妈妈。“妈妈离世,留下我和年仅一岁的弟弟,像无助的小草,失落在没有母爱的荒田里。”父亲再娶后,继母对卓嘎姐弟十分冷漠,最终影响到父亲分家出走,卓嘎从此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德庆卓嘎读书很用功,考上了亚东县中学。可是,学费成了最大的障碍,年迈的奶奶无力供她继续读书。
不过,卓嘎是幸运的。1997年4月20日,上海第一批援藏干部潘栋梁来到县中学调研,在了解到她的家庭状况后,决定助她完成学业。“那时,大雪覆盖亚东大地,寒风刺骨。”“潘爸爸”看到德庆卓嘎颤抖的身体和生满冻疮的手,温和地说:“下午我带你去买冬衣。”
在“汉族爸爸”的帮助下,卓嘎顺利完成初中学业。此时,第一批援藏干部也完成了在藏的使命。离开亚东的那天,几乎全县人民都前来欢送,德庆卓嘎特意带来一条洁白的哈达献给了“潘爸爸”。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之后,“汉族爸爸”对她的牵挂却从未间断。德庆卓嘎说:“潘爸爸回到上海后,经常打电话、写信来询问我的学习生活情况,还从上海给我寄衣服、学习用具和生活费。”愈来愈浓厚的关切之情让卓嘎对未来充满信心。
1999年8月,德庆卓嘎收到了日喀则高级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通知书上写着600多元的学杂费,让她悲喜交加。上海第二批援藏干部李明得知情况后,立即拿出1000多元钱资助她。
2001年6月,上海第三批援藏干部李友钟又接过“接力棒”,资助德庆卓嘎完成高中至大学学业。2002年7月,德庆卓嘎高中毕业,考取了湖北职业技术学院。上海第三批援藏干部领队尹弘号召上海全体援藏干部为她捐款11000元。
大学一年级的寒假,“潘爸爸”热情地邀请“藏族女儿”到上海过年。“当潘爸爸带我去房间时,一进门,我愣住了,他把什么用品都准备好了。在上海期间,潘爸爸百忙之中还带我去逛街。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我的亲爸爸。”卓嘎说。
卓嘎的到来还牵动着众多叔叔阿姨的心,她回忆道:“李明叔叔知道我在上海后,特地从宝山过来接我到他家玩。叔叔的家人也非常欢迎我,平时叔叔工作忙不在家,阿姨就一直陪着我。”
由于假期很短、行程又紧,卓嘎直到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才给李友钟打去了电话:“李友钟叔叔听后责怪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并坚持带我去吃饭并见他的家人。”
从此,德庆卓嘎对上海有了更为特殊的牵挂,因为这里有她的“家”。每一次“回”上海,“爸爸”和“叔叔”们再忙也会跟这个藏族女孩拉拉家常。
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临近尾声。在选择实习单位的时候,德庆卓嘎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了上海。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潘爸爸”和几位叔叔,他们很快答应并安排她在上海青浦卫生局实习。
不过,实习结束后,卓嘎并没有选择留在上海。她说,自己毕竟是西藏的孩子,援藏的叔叔们为了造福西藏人民吃了那么多的苦、付出那么多的代价,自己更应该向叔叔们学习,所以决定回西藏工作。在上海第四批援藏干部丁宝定的协调下,德庆卓嘎被分配到日喀则亚东县财政局工作。
2007年,德庆卓嘎结婚了。爱人江翔是在亚东工作的汉族同胞。从相识相知到相亲相爱,卓嘎说自己很幸福:“其实两家的条件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我爱人并不介意这些。”婚后,卓嘎带着丈夫趁着假期来到上海,特意看望了“潘爸爸”和几位叔叔们。看到“女儿”有了一个好归宿,上海援藏干部们都很欣慰。
采访最后,德庆卓嘎动情地说:“我是中央关心西藏、全国支援西藏的直接受益者,我要感谢党和国家的好政策,感谢上海派来的好干部,我将更加努力学习,为祖国的繁荣、为西藏的建设做贡献。”话语中,洋溢着真诚与真情。
没想到!西藏能种出西瓜
感情的交融是援藏工作的重要方面,但绝非仅此而已,项目的援建才是提高当地居民生活品质的根本保障。随着援藏工作的深入,上海元素开始逐渐显现在雪域高原上,比如上海“8424”西瓜、木耳、毛蟹……
日喀则拉孜县地处雅鲁藏布江上游宽谷,藏语意为“神山顶,光明最先照耀之金顶”,平均海拔4010米。上海援藏干部到来之前,这里盛产青稞,西瓜对于当地农牧民而言一直是个“传说”,只有耳闻,却鲜有亲见。
记者近日前去探访。听闻有从上海来的客人,塔杰赶紧捧出两个“8424”西瓜,条带窄而清晰。一刀切开,但见瓢色大红均匀,不仅汁水饱满,还特别香甜。这位在拉孜生活了一辈子的藏族老人说,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家地里能种出西瓜。
塔杰说:“多亏了瞿县长,咱们如今才有好日子。”“瞿县长”全名瞿元弟,第四批上海援藏干部,来拉孜前长期在南汇农委工作。挂职拉孜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后,他主要分管农村工作。
瞿元弟有着深厚的农业功底,很快将目光瞄准在上海家喻户晓的“8424西瓜”。能否将之引入高原?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环境、气候不同,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南橘北枳”,但瞿元弟很有信心。经县里和曲下镇的牵线推荐,能说一些汉语的塔杰被确定为培养对象,进行西瓜、甜瓜各一个大棚及其它品种的试种。
拉孜的土壤条件不如上海,瞿元弟和同事们就找来技术人员,对大棚进行改造,增加调温能力。拉孜当地的耕作层太薄,不利西瓜根系发展,他们就教藏民如何进行人工深翻。
“试种的时候,一般一天去看两次,关键的时候一天去看四次。”塔杰说,刚开始种植时,瞿县长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西瓜大棚,从早到晚一直在大棚里看护着这些来自5000公里之外的西瓜种苗。
终于,在上海援藏干部的努力下,海拔4010米的高原之上,第一次出产了本土培育出来的西瓜。由于西藏早晚温差大、日照时间长,这里种出的“8424”西瓜口感特别甜美,一上市便成了大家争抢的紧俏货。
由于很多藏民从没见过西瓜,为了引导他们种西瓜,该援藏项目免费为藏民提供种苗、肥料、农膜等农资,并负责销售。西瓜大棚种植成功,让农牧民初步有了市场意识,纷纷抢着承包大棚。
如今说起收益,塔杰乐呵呵地算起了账——一座大棚,一年可以种2季西瓜,每斤市价在7元与8元之间。按最保守的估计,一年纯收入可达5000元。
塔杰承包了6个大棚,每年的收入可以达到近3万元。“以前种青稞,成熟要半年,现在西瓜只要3个月就能上市,青稞的收入还不及西瓜的一半。”谈起西瓜,塔杰满心欢喜。
通过多年经营,拉孜西瓜已成为当地蔬菜瓜果种植业的主打产品,今年以来,“8424”西瓜产生的经济效益占总效益的40%以上。拉孜县曲下镇镇长李洪涛说,种植西瓜带来的经济效益不言而喻——最流行的一个说法就是:“如果承包一个西瓜大棚,养一个大学生完全没问题。”
除了西瓜,塔杰的大棚里还种植着辣椒、白菜、西红柿、黄瓜等品种繁多的蔬菜。“西瓜每年产2季,剩下来的时间用来种植蔬菜,温室大棚一年四季都没有空闲。”他说。
“这填补了拉孜没有蔬菜瓜果的空白。”从小就在西藏生活的李洪涛说。原来拉孜农牧民吃的新鲜蔬菜,都是从成都等地空运过来,受运输成本影响,价格特别贵。以旺季时的辣椒为例说,原来从成都空运过来,市场价在一斤12元左右,如果拉孜自己本地提供,只需6元一斤,整整下降一半,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更多的实惠。
据拉孜县委书记、上海援藏干部张劲松介绍,2004年至今,上海各批援藏干部始终重视对蔬菜瓜果产业发展的扶持,多次提供合作社管理和种植技术培训机会,累计当地有2000余人次分别在上海、拉萨日喀则参加蔬菜瓜果种植技术培训。
没想到!牧民能演实景剧
在日喀则,有一座“英雄城”——江孜。江孜藏语意为“胜利顶峰,法王府顶”。1904年,西藏人民在江孜英勇抗击入侵英军,历时两个多月的江孜保卫战是西藏近代史上抗击外国侵略者规模最大、最为惨烈悲壮的战斗。
今年8月15日晚间,在江孜县达玛风情园中,一场气势恢宏的大型实景剧《江孜印迹》拉开了首演的帷幕。美轮美奂的灯光、精彩曲折的剧情、气势宏伟的舞台背景,赢得了全场观众阵阵喝彩与掌声。
值得一提的是,参加表演的150名主要演员全都是当地农牧民,经过专业舞蹈技术排练后,他们的水准令人惊叹。
53岁的次仁是从相邻的康马县特意赶来参加排练演出的。高原的烈日带给他黝黑的皮肤,岁月的痕迹也已爬上他的脸庞,不过,次仁挺拔的身板和全情投入的认真劲儿,让他在舞蹈演员中有些独树一帜。
“我是一个老兵,1978年在拉萨入伍。”次仁说,对于江孜当年的那场战斗,他也只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在西藏,战斗的意义非比寻常,可惜我们只能口口相传,很多内容因为缺少视觉化形式而遗失。现在可以用实景剧的形式来表现,真是令人欣喜的举措。”老人感慨,没想到自己有机会为传播和传承后藏文化作贡献,因此,每次排练他都格外珍惜。
演员群体中,年龄最大的已经60多岁,而最小的演员布罗杰刚满14岁。在一个多月的排练过程中,他们每天进行着“训练、排练、候场”周而复始的作息,从早上8点半一直忙活到晚上7点,却没有一个人“掉链子”,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期盼着这台“西藏74个县内唯一的县级实景演出”获得成功。
当然,除了精神层面,实景剧的排练同样给次仁带来了物质上的收获。退伍之后,他原本一直在康马老家务农,一年的收入在4000元左右,这在当地算是中上水平。而利用农闲时节参加排练,他和其他演员一样,每天能够领到100元的补贴,如此算来,一个月就有将近3000元的报酬,增收幅度相当可观。
上海援藏干部、江孜县委书记孙嘉丰说,正式演出后,演员的收入还将增加,同时周边居民也可参与到演出的配套服务中,从而实现人人得益的局面。更为重要的是,实景剧的上演,有望让江孜从旅游过境地转变为旅游目的地:“去年江孜吸引游客15万人次,留下过夜的仅3万人次。现在增加了夜间旅游项目,就可留住客源,带动县域经济发展。”
据了解,整台实景剧总投资近2000万元,全部由上海援藏资金投入。在旅游淡季期间,实景剧还将编排成室内剧,依托浦东援藏资源到上海进行室内巡演,进一步推广江孜文化旅游产业,宣传西藏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