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编剧东莞寻访“打工姐妹”

　　这是关于话剧创作者和打工女孩的故事，她们想把她们搬上舞台。在这一过程中，她们面对面交谈，交换对生活的感触。对话剧人来说，这是一堂生动的体验课。她们消除了以往的刻板印象，鲜活的角色可以呈现于舞台之上。“90后”女工的真实面貌到底是怎样的?就让她们来为读者讲述。

　　2008年，《华尔街日报》驻北京记者张彤禾所著的小说《打工女孩》在美国出版。此后该书从美国一路红到了国内。原因是，在这本书里，女性打工者在东莞的形象有趣而生动。今年10月，上海话剧中心的领导把这本书交到了编剧徐娅群的手里，创作一台话剧的想法就此产生。

　　有意思的是，徐娅群读完书后迟迟不敢动笔编写剧本，她决定和导演制作人一起去一次东莞的那些工厂。“她们真的如书中描写的一样野心勃勃大胆外向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们在东莞塘厦镇待了将近两周，得到的结论截然不同。徐娅群告诉记者，工厂里的主力基本都是“90后”了，她们是打工二代，很时尚爱消费，但却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长远的规划。同时，她们更在意在工作中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们的娱乐———第一时间去追《星际穿越》

　　今年11月，上海话剧中心的编剧徐娅群和导演滕学坤、制作人孙怡婷一起去到东莞的塘厦镇。那里是工厂最为集中的地区之一，要探寻打工者真实的生活状况，塘厦镇是很好的一个样本。

　　在一家台资鱼竿厂，徐娅群遇到了一位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广西女孩。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徐娅群特地隐去了姓名。由于都是女生，年龄也差不太多，话题很快就往平时的娱乐活动里聊。这位广西女孩今年20岁，工作时几乎不讲话，有些沉默，但她偏好刺激的事物，最爱的是坐过山车和看恐怖片。

　　徐娅群随口问了句，“刚过去的周末，都去哪儿玩了呀?”广西女孩告诉她:“星际穿越》。" >我去电影院看了《星际穿越》。”一起在身边的制作人孙怡婷当时有些惊讶，这片子才刚上映，自己都没来得及看。

　　在和这些“90后”的姑娘接触多了之后，孙怡婷和徐娅群也慢慢地消除了不少偏见。原来，她们一点也不落伍，而且都很时尚。徐娅群问过其中很多小姑娘，她们买衣服都怎么买的。其中一大部分都选择了网购，价格都在两三百块。女编剧告诉本报记者，自己平时都不太舍得在网上买三百块钱的衣服。

　　孙怡婷由此得出了第一印象：“这些打工的小姑娘消费观都很超前，也不怎么往家里寄钱，所以一个月四五千块的工资可以过得挺滋润。”

　　 她们的梦想———想去中山玩一次

　　到东莞工厂前，徐娅群曾经很困惑，看了网络中的“段子”与一些纪实文学后，总觉得那些女工的形象是模糊的。而在那本著名的小说《打工女孩》里，那些女孩又都是那么强势，几乎个个都是野心勃勃的女强人。

　　但在塘厦镇的鱼竿厂和电器厂里，女编剧发现，这批“90后”的女孩对于未来似乎没有什么规划。“我问她们梦想，或者是规划，几乎大部分都摇了摇头。”一些女孩回答说，嫁个好人家，一些女孩则回答说，出去旅游吧。

　　其中一位四川的女孩回答得挺有意思，“梦想吗?我和她们一样，也想去旅游。”“想去哪儿呢?”“中山吧，一直想去可就是没去成。”

　　徐娅群告诉记者，从塘厦镇到中山也就是一辆长途大巴2小时的路程，这竟然成为了她们的梦想。聊到这里时，上海创作者们感受到这个群体的弱小和无助。

　　女编剧在实地走访的两个工厂里做过一个小调查，发现，想从流水线上转岗做行政或升至管理层的打工姐妹少之又少。有些姐妹觉得压力大责任大，而更多人则缺乏必要的知识储备。很多姑娘很直白地对女编剧说:“我们不属于东莞。”

　　 她们的职业———钱不重要，被尊重才重要

　　在东莞的那段日子里，话剧《打工姐妹》的创作者们采访了数十位女性打工者，其中大部分都是“90后”，他们被称作“打工二代”，也是特立独行的新一代。

　　和以往的打工者不同，他们不太需要往家里寄钱，赚来的钱基本都是自己花。加之当地工厂给出不低的薪水，这些女孩的生活其实也和大城市的姑娘没什么区别。一位工厂的老总在和孙怡婷聊天时感慨地说：“一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过生日，一口气就请了四桌兄弟姐妹。结果一次，工厂领导就请客一桌酒席被她们看见了，这群女孩还乐呵呵地笑指领导怎么这么抠门。”

　　其实在东莞，工厂在这些年经常出现岗位多，工人少的情况。“招工难”背后所折射出的正是这批年轻群体的意识觉醒。有工厂老总抱怨，工资开得也不低，待遇不错，怎么就是留不住人？

　　很多“90后”的女生一直强调，在工厂工作，钱不是第一位，自己开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在一封离职信上，徐娅群发现这位姑娘这么写道:“我认为，在工作中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我选择离开。”

　　徐娅群告诉记者，年轻员工频繁的跳槽和离职也让东莞当地工厂的管理者开始改变自己的职工制度，一位老板对上海编剧说道:“我们的员工制度和企业文化也在往人性化和快乐化的方向走。要留住这批“90后”，还真的挺不容易。”

　　 上海创作者感悟———爱可以融化未来

　　在回上海的飞机上，导演滕学坤突然对徐娅群说，我们还是给观众一个温暖的故事吧。如果现实是残酷的，戏剧要做的，不就是给人以希望吗？

　　于是，在《打工姐妹》中，出现了四个女孩，她们出生在农村，她们来到了东莞，她们在生活中不断思考，慢慢觉醒，意料之外的痛苦时不时将她或她推上绝路，而有股力量总是及时拉住了她，那股力量的名字叫做———爱。

　　徐娅群告诉记者，有一个女孩在得知他们是话剧工作者时，眼里闪着光，她说:“我好喜欢艺术的，好羡慕你们。”这句话也温暖了创作者。

　　制作人孙怡婷告诉记者，大家达成了共识———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把这台话剧带到塘厦镇，让可爱的打工姐妹们坐在台下，亲眼看看台上的“她们”是如何面对人生、如何任性而执拗地生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