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白领亲述赴美国冻卵经过 称"不再有婚姻焦虑"
冻卵：最后的“后悔药”？
“如果你芳龄渐长，自觉造人大计遥遥无期。如果你自信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旅程，敬请提早一个生理周期准备，开启零负担的精彩生命。”
两年前，34岁的周女士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广告。不久之后，她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决定：冷冻自己的卵子。她说“这件事可能会改变我的一生。”
卵子也能“保鲜”？
精致的妆容，考究的穿着，干练的气质，周女士是一位典型的都市女强人。她在上海一家广告公司打拼了多年，从基层客服人员做到了高管职位，年收入100多万。
事业成功的背后，周女士也有一件烦心事：由于工作繁忙，她直到34岁还是孑然一身。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结婚生子，甚至很多都有了二胎，周女士也憧憬着能有自己的孩子。在她看来，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是25到35岁，随着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会不会失去生育健康宝宝的机会呢？
因此，当她看到网上的一则广告时，感觉“正中下怀”。这是一家咨询公司的广告，他们负责为中国女性去美国接受人工辅助生殖技术牵线搭桥，其中包括：试管婴儿、代孕、冷冻卵子等。这家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加州，据说由6位美国医生共同出资成立，在中国10座城市设有办公室。
周女士拨打了这家公司的咨询电话，对方介绍，做一次卵子冷冻需要1.6万美元，以后每年还要交纳600多美元的储存费。
1.6万美元相当于10万多元人民币，加上签证费、往返路费、住宿费以及每年的储存费，冷冻卵子的价格不菲。对于高收入的周女士来说，这笔钱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是手术风险。咨询师安慰她：“任何手术都有风险，美国的生殖技术是很发达的，基本不会有问题。”
经过近一个月的考虑，周女士决定赴美冻卵。按照公司的要求，她先到国内一家医院做了生育健康方面的体检，然后把体检报告交给公司，由公司转交给美国医生。一周后，公司告诉周女士，她的体检结果合格，可以接受卵子冷冻。
2014年10月，周女士来到美国。为了让她排出尽可能多的卵子，医生让周女士先注射促排卵药物，对卵巢进行刺激。两周之后，周女士进了手术室。医生对她进行了全麻，根据超声波的图像，让针头通过阴道进入包含卵子的卵巢滤泡，针头末端的抽吸装置把卵子从滤泡里吸出来。10多分钟后，医生为周女士取出了10颗卵子。
“取卵过程很轻松，没有任何感觉。”周女士对结果表示满意，“我不能因为孩子去选择丈夫，但当我有了合适的人的时候，也至少给我自己一个机会，给我未来的丈夫一个机会。我们可以有这样一个机会去成功地要一个孩子。
可能是因为心态放松了，在冻卵一年之后，周女士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并在今年年初登记结婚。但是她并不后悔为冻卵花费的近二十万元。她觉得冻卵这个决定缓解了她的婚姻焦虑，不失为一项有价值的投资。
同样的心态，也出现在另一位冻卵者——27岁的王小姐身上。在王小姐看来，在这个年龄冻卵并不算早：“我觉得心定了，今后哪怕年龄大一点或怎么样，至少有我健康的卵子冻在那里了，不会像有的人觉得，我年纪大了还没有小孩，不会面临这样的焦虑了。”
“暧昧”的海外冻卵服务
周女士为什么要赴美冻卵？最重要的原因是：单身女性在国内无法购买这项服务。在国内，冷冻卵子技术目前主要为两类人提供，一种是不孕的已婚女性，前往医院接受人工辅助生殖，但是在取卵当日男方不能及时提供精子，那么可以进行冻卵；第二种是患有恶性肿瘤的女性，在对全身进行较大剂量放化疗前，可以将卵子取出冷冻。根据卫生部2003年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医疗机构禁止向未婚女性提供人工辅助生殖技术。而未婚女性冻卵的需求却现实存在，这一现状让不少海外机构看到了商机。
介绍周女士出国冻卵的这家公司的美国总负责人邓絮阳介绍，和试管婴儿、代孕等业务相比，冷冻卵子的人数并不算多，但近几年增长的速度很明显。“国内来冻卵的客户第一年10个都不到，第二年四五十个，第三年就一百多个了。”邓絮阳介绍，“像我们这样的公司美国还有十几家”。
“去冻卵的客户主要是30到45岁之间的女性，她们大多文化程度很高，经济实力也相当不错。”上海分公司的咨询师陈女士介绍。陈女士本身也曾赴美做过试管婴儿，熟悉相关流程。一年前，陈女士被这家机构聘请为咨询师，专门为赴美接受人工生殖辅助技术的女性答疑。
“也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例子，比如有父母来为大龄未婚的女儿咨询的，”陈女士介绍，“还来过一位53岁的女性，希望去冻卵，我告诉她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了，她非常失望。”
值得玩味的一点是，这家公司坚决反对别人称他们为“中介”：“中介是要收取中介费的，而我们分文不收。”在上海分公司的营业执照上，经营范围包括技术咨询、市场营销策划等，并没有出现“医疗”及相关字眼。公司负责人还介绍，冷冻卵子的所有费用都是由客户直接交给美国的医院，他们“分文不取”。他们的盈利来源于美国总公司支付的推广费，介绍的客户越多，拿到的推广费也就越多。
为什么采取这种运作模式？负责人坦言：主要是为了规避法律风险。曾经代理国内“代孕第一案”的律师介谭芳介绍：“现行法律法规并没有对类似咨询服务做出具体限制，因此它不算违法。如果咨询服务的内容超出了经营范围，那么工商等相关行政职能部门，可以以超出职能范围做行政处罚，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证据。”
“后悔药”还是商业噱头？
2015年，41岁的演员徐静蕾在记者会上公开宣布，自己两年前去美国把9颗卵子冷冻了起来。她说，冷冻卵子就像找到了“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药”，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味药来的有点晚。
所谓“后悔药”，是指错过了生育期仍可以挽回生育的机会。这剂“后悔药”真的如此神奇？
上海集爱遗传与不育诊疗中心副所长孙晓溪介绍，要实现生育，第一步是对冷冻的卵子进行复苏，成功率大约在70%到80%。即使复苏成功，后面还有重重难关。
“很多人卵子复苏之后还挺好的，也能受精，但是发育比较慢，甚至发育几天之后就停止了”，孙晓溪说，“碰到这样的情况，当事人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对于赴美冻卵的女性，如果要用冷冻的卵子进行生育，还需要另外交纳约12000美元，同时这笔钱并不能保证生育的成功。对于这一情况，周女士并非不知情：“美国医生告诉我，在我这个年龄段，卵子复苏率大概是在50%左右，个体也会有差异。但只要比我不做机会大一点，我就愿意去做。”
除了生育成功率有限，取卵过程中也存在风险。孙晓溪医生介绍，如果医生在促排卵药物的计量上把握不好，或是冻卵者本身对药物敏感，都可能引发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可能出现卵巢就会增大，甚至是胸水和腹水。另外手术穿刺过程当中如果误伤了血管，可能引起腹腔内出血。
孙晓溪说，重度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的发生率在1%左右，一旦发生，可能引发很大的危险，即使是在生殖技术发达的美国，危险同样可能发生。
“曾经接诊过一个单身的女性，到美国做了卵子冷冻，由于时间的原因很快回上海，她以为没有事就去工作了，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痛，小便越来越少。”孙晓溪介绍，“如果没得到及时的处理，甚至有可能会肾功能衰竭。”
冷冻卵子应该放开吗？
冷冻卵子本身由于存在着伦理和法律争议，即使在美国也并不是所有的州都将之视为合法。而在国内，医疗机构严禁提供此类服务。
但另一方面，女性晚婚晚育的现实和对自身生育权的重视，又在实际上形成了市场需求，也可能滋生众多中介服务甚至地下服务。
谭芳律师介绍，我们国内目前的法律，仅仅是以一个卫生部的部门规章的方式来禁止，没有明确的法律禁止。“我认为在目前冲突越来越大、需求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我们的法律应该给予明确的态度，如果没有这个态度，大家又有这个需求，将来造成的隐患会越来越多。”
在社会学者看来，冷冻卵子涉及到单身女性的生育权问题。“冷冻卵子还为女性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要孩子，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精子，而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这和一般意义上的父亲是不一样的。”复旦大学社会学副教授沈奕斐说，“这种概念能否被社会接受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