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街头"马路职场":最大压力来自亲人 至少穷不过乞讨

09.11.2014  13:42

      东方网11月9日消息:据《青年报》报道,如今的周末下午,若您路过上海嘉里中心的广场区域,会发现几名街头艺人被围成圈的人群观摩。无一例外,他们胸前都挂着一张显眼的证件——上海街头艺人演出证。他们是上海首批8名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自10月25日起,拥有这张“身份证”的他们在广场区域做为期一个月的街头表演,我们也由此走进了他们的世界。

   冷雨淅沥催打着马路麦克风的执着坚守

  凯子37岁

  过往事

  “双休日遇到下雨,收入会大打折扣。周六的收入也只有100多元,对生活很有影响。”而今年一整年,收入问题一直困扰着凯子,有时一周有三天是“零收入”,“今年应该是入不敷出的状况了。”凯子叹了口气。

   看未来

  “目前有证期间还是会继续唱歌,但看大环境的发展和自身机遇吧,做任何事都会有取舍,如果收入还不能提高,我就有可能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了。

  “知道嘛,我以前在合资企业当小白领时,就在嘉里中心对面的商务楼里工作。现在在这唱歌,很巧。

  “是觉得街头艺人的生活方式最适合自己才做了改变?

  “不能算最适合,只是目前没找到比街头艺人更合适自己的生活方式。

  戴着黑框眼镜的凯子用黑色圈绳将长发随意绑在脑后,抱一把吉他端坐路边,与青年报记者闲聊起来。这之前,他连唱了三首歌,当《Yesterday》歌声结束时,他身边已有近十名路人驻足,一位小女孩接过母亲递来的20元放进凯子跟前的箱子里,凯子对着话筒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环顾凯子带的随身物品,音箱、吉他、口琴、折叠式小凳、一个小箱子,东西不多,但合起来有六七十斤。经常唱的歌曲有几十首,《那些花儿》、《外面的世界》……每当开始表演,他都很用心地演绎其中的情感,“街头艺人和乞讨是有根本区别的,我并不是抱着吉他随便拨弄几下,吼两嗓子就要别人给钱,这岂不是将吉他和唱歌作为了乞讨工具?我想要大家能静下心来听我唱歌,希望我的歌声能带来感动、共鸣,如果肯定我再给我小费。

  也正因为要用心感受,街头演唱对环境有一定的要求,太热闹并不利于欣赏。在持证上岗前,已经有七年街头演唱经历的凯子,为了寻觅合适的场地表演,足迹几乎走遍上海知名景点,南京路、人民广场、鲁迅公园……被驱赶是家常便饭,一些地点允许演唱的时间也一再延迟,从“晚上7点后”一直变更到如今的“晚上10点后”,“越晚人流就越少,天气渐冷,鲜有路人会为你驻足。”今年,凯子深切感到,街头艺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被驱赶只是凯子的烦恼之一,而有时路人过分“亲近”也让他有些不自在。凯子说其实自己是一个害羞的人,在酒吧驻唱时有舞台,而街头演唱则是与路人“零距离”。在凯子的设想中,听众可以距他5米远的地方静静地欣赏他的演奏与歌声,但总有人喜欢贴在他的吉他前扫视他的表演,一会儿看他拨弄琴弦的手法,一会儿又紧盯着他脸,凯子被看得声音都发紧了,只能暂停表演,委婉地向听众表示:这样会让他很紧张。

  现在凯子脖子上挂着对他身份肯定的“上岗证”,不用担心“被驱赶”,但凯子的人气与隔了几米演出的“气球兄弟”相差甚远。上周末遇上细密的小雨,一首歌的间隙,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为他停留,他干脆“罢工”,也挤进“气球兄弟”的围观人群里,直到雨停后才又开始表演。“双休日遇到下雨,收入会大打折扣。周六的收入也只有100多元,对生活很有影响。”而今年一整年,收入问题一直困扰着凯子,有时一周有三天是“零收入”,“今年应该是入不敷出的状况了。”凯子叹了口气。

  而更大的压力还来自亲人。父母前两年刚知道凯子做街头艺人,在江苏老家的他们只通过影像看过凯子的工作状态,“哎,太苦了。”母亲叹口气。“能理解,但毕竟……”老父亲顿了顿还是说:“毕竟不太体面。”凯子很在意亲人的想法,近几年回老家也不太参加同学聚会,“生活圈小,话传来传去,父母容易有压力。”随着父母年纪渐大,独自在上海表演的凯子还能感到父母需要更多生活上的帮助。一边是自己喜欢的街头表演,一边是现实压力,让凯子不得不纠结。

  “那还会继续走下去吗?

  “目前有证期间还是会继续唱歌,但看大环境的发展和自身机遇吧,做任何事都会有取舍,如果收入还不能提高,我就有可能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了。”凯子说得坦然又实在,喝了口水,啃了两口面包,旋即抱着吉他随意地坐在了音箱上,拨动琴弦,传来了歌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气球兄弟”的自信:咱比乞丐多门技艺

  王士平31岁王路平29岁

  过往事

  真正“专职”街头表演是在五年前,衡量了工作状态与上升空间,也考虑过收入不稳定因素,深思熟虑后兄弟俩选择了辞职。当然这也惊动了家里两位老人,他们的传统观念是希望儿子们工作稳定,早点结婚生子。但有美术功底的母亲对这一艺术形式还是很包容,读过不少书的父亲最终也选择对兄弟俩的选择妥协。

   看未来

  “不敢说以后会怎样,但目前我们很满意这种自由的生活。

  灵巧的手指对着长条气球一阵捏、转、拧,皇冠、花朵、天使翅膀等造型气球成为孩子手中最拉风的玩具,“气球兄弟”王士平与王路平的街头表演很聚人气。他们喜欢在街头这一最好的舞台表达自己,有观众有欢笑,不经意间还能获得商演机会。

  手指翻飞 三五分钟一个造型

  挤过啧啧称奇的围观群众,能看到穿着艳丽小丑服、戴着红色假发的王士平的手指在长条气球间穿梭,宝蓝色与透明色两只长条气球被拧成了“麻花”并弯成“半月形”,扎上一根未吹的长条气球,气球弓箭的“”不到三分钟就完成了,拿着金色长条气球仰面一吹,扎紧一头,“”已见雏形,王士平将弓递给跟前的五岁小男孩,将箭轻轻搭在弓上一弹,箭“”地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如果在没风的空旷之地,最远能飞出30米,我们在马拉西亚表演的时候试验过。”王士平边还讲解道。

  他脚边的小篮筐前靠着一张显眼的“上海街头艺人节目审核许可证”,艺术种类、表演内容、表演者姓名和照片均有显示,篮筐里躺着10元、20元面额的纸币。

  “这个多少钱呀?”一位小姑娘欣羡地看着王士平做的气球皇冠问。“只要喜欢我的表演,钱随便给。”王士平回答。

  孩子的家长最后掏出20元。对于这20元,兄弟俩表现得很感谢,“双休日,天好人多,进账800元到1000元是有的,但工作日有时表演一两个小时收获2元也发生过。每一块钱都赚得特不容易。有时甚至零收入也是常态。”现在表演收入能维持生活中的吃穿住行,但也留不下什么积蓄,“哥哥已经结婚了,我们又把父母接来一起过,大家庭不会太富足,生活压力是有的。”王路平坦言。

  对自由的生活方式相当满意

  在六年前,山西小伙王路平还不知道街头艺人和气球表演,那年他在上海觅得的第N份工作是采购,在一些活动现场他看到用长条气球拗出的造型就被吸引了。当在超市里发现了一整包售价并不便宜的长条气球时,好奇加好玩让他毫不犹豫买回了家。网上看教程、空余时自己研究,王路平做出的第一个小天使造型让一直没当回事的哥哥王士平也产生了兴趣。

  兔子、米老鼠、帽子,直到能看着千里马图片用长条气球做出一模一样的造型。手艺长进迅速,兄弟俩萌生了在街头表演的想法。第一次表演选择浦东一家商业广场上,刚站上街头就感受到路人火辣辣的目光,两人都觉得“特没面子,很掉价”。整整适应了两个月,他们才调整好心态。

  真正“专职”街头表演是在五年前,衡量了工作状态与上升空间,也考虑过收入不稳定因素,深思熟虑后兄弟俩选择了辞职。当然这也惊动了家里两位老人,他们的传统观念是希望儿子们工作稳定,早点结婚生子。但最终二老还是尊重了兄弟俩的选择。

  炎热的夏天与寒冷的冬天都影响观众数量,6月底辞职,7、8月份超高的气温让兄弟俩的表演遇不到观众,差点揭不开锅。而有一年冬天,气温屡屡跌破冰点,兄弟俩拿着气球造型的手早已冻僵,吹着“呼呼”的冷风却等不到一个观众,一晚上三小时分文未入,让他们怀疑起自己的选择。

  如今,王路平笑着回忆当时差点迈不过去的坎,“其实有压力也是好事,最穷也穷不过乞讨,况且我们还有技艺,总会慢慢好的。”现在有了“上岗证”让兄弟俩少了很多顾虑,最近他们正在研究如何把造型做得更讨人喜欢,兔子的耳朵做大一点是否更可爱,皇冠顶部加一圈亮绿色小球是否更受欢迎。兄弟俩一个感性,一个理性,但对自由的生活都相当执着,“不敢说以后会怎样,但目前我们很满意这种自由的生活。想继续做街头艺人,就要争取更多的粉丝。”王路平说道。

   留洋回来做金融白领?NO!情愿马路上变戏法

  陆昕一33岁

  过往事

  留学瑞士,攻读会计专业,这是陆昕一拥有的经历,2004年学成归国后,本该是“海归金融白领”的形象,却被他颠覆成为“自由职业者”,对魔术着迷的他会参加一些魔术商演,后来又自学水晶球表演,并有了做街头艺人的想法,“在瑞士有很多街头艺人,表演氛围特别好,这算是留学带给我最直接的改变。

  看未来

  “赚钱固然重要,但自己的生活更重要。长远来看,做得好了,街头艺人也有被经纪公司发现,或者获得更多资讯及工作机会的可能。

  上海小伙陆昕一的魔力来自他那双灵巧、柔若无骨的手,三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似在他手中,又仿佛“漂浮”在空中,有时又“乖巧”地在他手中、肩膀、颈部随意游走。透过水晶球倒映出围观人群惊讶的表情。一套表演二十多个动作,5分钟左右,结束后不少观众心甘情愿地掏出10元、20元放进陆昕一面前的黑色礼帽中,而他则郑重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鞠躬、致谢。

  在首批8位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中,陆昕一的人气火爆,围观人群好奇他的表演,也好奇他怎么走上街头艺人这一道路。留学瑞士,攻读会计专业,这是陆昕一拥有的经历,2004年学成归国后,本该是“海归金融白领”的形象,却被他颠覆成为“自由职业者”,对魔术着迷的他会参加一些魔术商演,后来又自学水晶球表演,并有了做街头艺人的想法,“在瑞士有很多街头艺人,表演氛围特别好,这算是留学带给我最直接的改变。

  “怎么不尝试做一段时间的白领?

  陆昕一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不适合,我喜欢独处,适应不了办公室文化,也不想做体制内的‘齿轮’。我喜欢的是能通过各种学习让自身得到提高,而魔术需要用到物理、化学、文学、心理学等知识,能不断接受挑战。我要跟爸妈说对不起了,儿子注定成不了你们期望的那种西装革履、成功商务人士的形象了。

  虽然渴望做街头艺人,但陆昕一很看重身份认同,在没有上岗证前,他坚决不在街头做艺术表演,只参加一些商演。2012年底前往马来西亚做街头艺人,今年2月份才回国,依旧只选择参加一些剧场秀和街头公益表演。

  对于如今能持证上岗,也是源于陆昕一毛遂自荐。今年3月,他就尝试给市文广局写邮件,介绍自己,表达想在上海做街头艺人的想法,“10月初,我接到了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的面试通知并顺利通过了。

  上岗证和节目审核许可证现在都被他放在了随身双肩包内,“它们很重要,有了证件,就能界定表演与乞讨,对我而言仅次于身份证。

  陆昕一珍惜这一机会,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广场区域进行表演。但上周日,下午3点多的广场已经不见陆昕一的踪影,原来突然的降温让上身只着一件单薄黑色T恤让陆昕一难以招架广场上的冷风,下午3点就早早收摊,对着发了微信表示想来看表演的朋友吼了一声:“别来了,我被风吹回家了!

  也许,这就是其他人羡慕的街头艺人所拥有的自由,没有上下班时间,早晨不用被闹钟催命起床,上班没有老板步步紧盯,工作由自己自由安排。

  “其实我有很多朋友也以为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很羡慕我。”陆昕一一摊手,耸了耸肩膀,“但其实,我的生活是十分有规律的。

  陆昕一为自己制定了作息计划表:每天早晨6点起床,跑步一小时,跳绳6000次,早饭后练习古典吉他、看书或者练习魔术基本动作,午睡时间严格控制在45分钟之内,若超过45分钟容易进入深度睡眠。

  下午进行街头艺术表演,“双休日表演会从下午1点到5点,上班日的话一般从傍晚5点至7点,先前会做些无氧运动,最近在自学新的魔术动作。因为对自己的生活拥有了更多支配权,所以更舍不得滥用,总得对自己负责吧。赚钱固然重要,但自己的生活更重要。长远来看,做得好了,街头艺人也有被经纪公司发现,或者获得更多资讯及工作机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