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电力大楼留在南京路 曾经差点被“重建”

　　这几天，有心人注意到一个消息：华东电力大楼公布了最终的改造方案——内部修缮更新，外立面基本不改造。也就是说，现在的华东电力大楼、未来的艾迪逊酒店，会维持“三角窗”“斜屋顶”“棕墙砖”的外观，作为上世纪80年代上海建筑的杰出代表，继续矗立在南京东路上。

　　“老楼”保下来了，这让上海的建筑师们松了口气。

　　 “城市名片”大楼要重建？

　　今年2月，华东电力大楼改造为精品酒店的方案“流出”。方案里，这幢颇具特色的建筑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与外滩整体风格更相近的外观。

　　要改，并非全无理由。华东电力大楼建成于1988年，原本是办公楼。现在改为酒店，层高和立面都不符合一般酒店的需要。也有人认为，这幢楼有“怪楼”之称，本来就与外滩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不符，不如拆了重建。事情传开后，上海的建筑师们坐不住了。“不是说改的方案不好，而是上海人对这个建筑是有感情的。”上海市建筑学会理事长曹嘉明说。大楼当年的设计者罗新扬也急了，“这幢楼，是外滩风貌区里最高的楼，当年是按照上海‘城市名片’规格设计的！”在一次由市规土局主办的专业座谈会上，与会的建筑师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此事，“华东电力大楼，有没有可能保下来？”

　　 历史建筑价值不可复制

　　在市规土局多次协调沟通下，沪上顶尖的一群建筑专家和业主鲁能集团、酒店方万豪集团，坐下来开会。反复沟通中，20多年岁月蒙尘的大楼，昔日光辉一点点复苏。

　　——为什么大楼要斜角45度向南京路？因为楼高地小，斜转过来，可以减少对南京路的压迫感，还可以在街边留出公共空间。

　　——为何屋顶是斜坡的，上面还有个微波塔？罗新扬吐露秘密，斜屋顶是向自己少年时心目中的建筑殿堂和平饭店致敬，微波塔则是参考海关大楼和汉口路沐恩堂，做出的“钟楼”。

　　——凸出的三角窗是与斜向的立面结合，就有两个朝向能看到黄浦江。三角窗刻意高低错落，让整幢大楼有了韵律感，而整体纯净的棕褐色、简洁的线条，更是当年追求“雕凿感”建筑风格的印记。

　　业主被说动了。在读懂了华东电力大楼的故事后，他们的态度也发生180度大转弯：全部保留，说什么也不改！

　　 “不改造”让功能迁就形式

　　“全部保留”是业主鲁能集团拿出了最大诚意。他们邀请大楼的原设计单位华东建筑设计院操刀改造：建筑的外立面形态不变、材质不变，仅拆除底部的一些玻璃幕墙，并在顶部加装天窗和服务电梯。不过，“不改造”方案对酒店的室内使用，还是有一点影响，原本办公楼的格局也让室内设计遇到不少困难。

　　“形式追随功能，还是功能追随形式？”中科院院士、知名建筑学家郑时龄说，“我们认为，在这类历史建筑改造的过程中，还是应当功能迁就形式。”设计师们为此动足了脑筋。“我们在这里安排了写字台。”鲁能集团项目设计负责人瞿铁成指着样板间内大大的三角窗说。向窗外望去，一弯浦江水，果然好风光。隔壁的套房更妙，三角窗下成了奇零空间——设计师们有办法，图纸上这个“多出来”的地方，正好放一个浴缸，不仅不浪费，还浪漫十足。

　　至于屋顶处的斜坡，几方协商下来，准备改造为一个高规格的餐厅。斜屋顶上，开出几个“老虎窗”，展现浓浓的老上海味道。

　　 提前保护未到年限的优秀建筑

　　在如今城市更新的过程中，上海的许多建筑，都可能会遇到与华东电力大楼相似的问题。根据现行的历史建筑保护办法，要进入“优秀历史建筑”的范围，首先必须满足“建成三十年以上”的硬要求。事实上，屡获大奖的华东电力大楼，正是因为楼龄仅27年，才无法“保护”。

　　“城市是有生命的，不同时期有不同时期的记忆。如果贸然拆除，等于某一个年代就‘断片’了。”华东建筑设计研究总院院长张俊杰说，“我们的改造，应当在时代记忆下进行。”

　　所幸，这样的局面正在改变。根据市规土局最新发布的消息，未来，上海将设立优秀历史建筑增补的常态化机制，“发现一批、申报一批”。而针对未到年限的优秀建筑，也将倾听专业人士和社会各界的声音，提前进行保护。

　　 记者手记

　　如果不是上海建筑界的执着，华东电力大楼这幢上世纪80年代上海的代表建筑，也将可能像它的某些前辈那样，未到壮年，就遗憾作别。诚然，建设用地紧缺，城市更新已经成为上海主要的发展方式。这个过程中，一些旧的、价值不高的建筑，可以被淘汰；但若不分好坏、全盘抹去，我们城市的年轮上，终归要缺少重要的几环。

　　价值如何判定？去留如何抉择？这实际是对城市管理者能力的考验。这个考验不是说，要他们代替专业人士来下判断；而是在整个过程中，能否有足够定力，来平衡政府、企业和公众的诉求，来平衡商业利益和社会利益。这个考验更要求政府明确自己的角色定位：协调者、平衡者，而非简单的干预者、号令者。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留下华东电力大楼很重要，但留下大楼的整个过程，更值得我们回味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