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大战首战后三问：AlphaGo是否无懈可击？

　　3月9日，中国国家围棋队棋手在北京中国棋院进行摆棋研究“人机大战”。　　新华社发

　　历史将铭记这一天。

　　2016年3月9日，韩国首尔四季酒店，在谷歌发起的“人机大战”第一局中，手握14个世界冠军头衔的韩国天王李世石轰然倒下……

　　比赛尚未结束，输了棋的李世石兀自不服，百万美元的奖金归属还是个谜，但无论如何，人工智能“阿尔法围棋”（AlphaGo）已经可以与世界最顶尖的一流围棋高手掰手腕，而且占得先机，这本身就令人震惊。

　　人类智慧的最后一座堡垒，被人工智能攻克的时间表真的提前了吗？以下三问与围棋本身有关，有的或还是推想尚难定论，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此番“人机对战”似乎让围棋——这一历古弥新的东方智力竞技成为了赢家。

　　 AlphaGo是否无懈可击？

　　 它不完美但它赢了

　　连古力也轻叹“看来我得向它学习一些招法”

　　“人机大战”首局，媒体的队伍浩浩荡荡，据统计，现场媒体记者的人数超过350，这可能，是自有围棋比赛以来最庞大的媒体规模。

　　赛场上，“阿尔法”躲在角落里——通过一台手提电脑来演绎它的对局过程，而李世石不仅面对一张棋盘，还面对一位帮“阿尔法”把棋子摆到棋盘上的人类替身。

　　从技术上讲，李世石应该经过精心准备，因为执黑的他在布局阶段下出的都是少见的招法——至少在李世石本人的棋谱中，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下过。很快在棋盘上边一带发生了战斗，而这一战，职业高手们达成了共识：由于李世石行棋略有点过分，似乎像一位老师在考验自己的学生，“阿尔法”正面迎击，在战斗中取了一些优势。中盘阶段，李世石陡然发力，而对手似乎比较“老实”，弈至中盘，黑棋扭转了局势。

　　但是两个小插曲随后出现但是两个小插曲随后出现—首先是在其他地方战事正紧时在其他地方战事正紧时，“，阿尔法阿尔法””突然弈出第80手，自补了一个自补了一个，，立即有职业棋手评价：如果这盘棋它输了如果这盘棋它输了，，这手棋就是败招……而后……而后，“，阿尔法阿尔法””狠狠地打入黑棋右边，而在那一带的战斗中，李世石亏损了。到了最后，就在旁观者们为李世石感到高兴，认为黑棋还不错的时候，一点空，没有下任何惊天妙手的“阿尔法”却已经赢定了。

　　所有与围棋有关的人工智能都有一个特点，到了后半盘，到了棋盘空间急剧缩小的时候，细微的官子计算，电脑的能力不在任何职业顶尖高手之下，而且，它还不会有情绪波动，更不会有失误。“阿尔法”显然也是这样，胜势下安全运转时显得有些“猥琐”，但，赢棋才是硬道理。

　　至于“阿尔法”的技术特点，分别在乐视体育和腾讯围棋转播“人机大战”的两名中国高手为大家提供了一些参考——柯洁九段在中盘阶段刚刚断言“这电脑好像不太会‘脱先"，紧接着“阿尔法”在右边拼命打入，打响了逆转的第一枪；而古力九段很早就指出左上角白棋应该“扎钉”补一手，结果“阿尔法”补了，在“三三”补，让古力轻叹，“确实比我补得结实，看来我得向它学习一些招法。”

　　它不完美，但它赢了。这是“人机大战”，胜负超越一切。

　　 AlphaGo已让职业胆寒？

　　 小李不服柯洁叫阵

　　但柯洁自陈，“可能这是我第一次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

　　此前有一种说法，“人机大战”注定比分就是5：0，李世石如果不能拿下首局，就会溃不成军……而就在首局结束之后，李世石郑重表示：“首先作为棋手，我的大赛经验比较多，第一盘输了并不会动摇我的内心。我认为胜负才刚刚开始，我会继续去了解对手，现在来评价AlphaGo为时尚早。这盘我没下好，后面我胜算会是五成。”

　　有趣的是，鉴于对手是电脑，比赛之后李世石没有机会与“对手”进行惯例的“复盘”，不过他透露了一点——“阿尔法”下了很多完全没有想到的棋。从事后看，这些招法未必是妙手，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了胜利。基于此，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可能已经是一个惊人的事实，它并不是完全用职业高手式的招法在第一局中打败了李世石，它真的在思考和进步！

　　如果“阿尔法”真能在五番棋大战中彻底击败李世石，当世围棋高手中，还有谁敢不服？

　　有，这个人就是中国的柯洁九段。不甘寂寞的他昨天连续几次更新了自己的个人微博，他简单表述——“就算阿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它赢不了我！”

　　看上去，就在全球围棋界如丧考妣的时刻，这个刚刚在努力开启自己时代的年轻人想成为一个人类的心理支撑点。的确，从综合实力上讲，8：2领先李世石的柯洁确实要强一些，也有资格向刚刚击败过李世石的“阿尔法”叫板。不过，既然职业界公认现在的“阿尔法”要比去年十月击败樊麾的“阿尔法”还要强大，有朝一日它击败柯洁，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最新消息，“阿尔法”的创始人哈萨比斯已经公开约战柯洁，而柯洁9日晚接受记者采访时也爽快应战，“它下棋的风格其实和我有点相似。我想看看它的实力，百闻不如一见，百看不如一试。可能这是我第一次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我觉得自己胜算没有对其他棋手时那么大，大概占六成。”

　　 AlphaGo改变围棋生态？

　　 这是围棋发展契机

　　“此前只能到中、日、韩三国来深造，今后就不需要了吧？”

　　在最神秘的围棋领域，电脑1：0领先于人脑，令人震惊之余，也引发了两种思潮——乐观派认为是人类战胜了人类，人工智能将来服务于人类社会的其他领域，价值不可限量；而悲观派认为这终归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以前的科幻片中电脑和机器人统治了世界，也是以人工智能的发展为开端的……

　　中国围棋国家队领队华学明应属乐观派，她昨天接受采访时称：“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会有更多的人来关心围棋，而且可以把人工智能当作提高水平的工具。当然，人工智能下棋据我了解，如今是通过深度学习、搜索功能和价值评估来进行攻破的，严格说来，这三点还不是真正的围棋思维。”

　　四川围棋界的部分人士也对“电脑击败人脑”表示乐观，最近常在网络上选取“DEEPMIND”对战，但战绩不佳的内江业余强5段廖志勇表示：“虽然‘阿尔法’击败李世石让人感觉恐怖，但是你想，以前世界各地的围棋爱好者要想提高水平，往往只能到中、日、韩三国来深造，今后就不需要了吧？‘阿尔法’那么厉害，它将来就可能是最好的老师，这对世界围棋的普及有很重大的意义。”一位川东北地区的围棋培训机构负责人则在微信圈内指出——“阿法狗的进步能改变什么？至少我们的围棋冲段少年将来不用千里迢迢去北京道场，大把烧钱并且荒废学业了吧？” 华西都市报记者贾知若

　　 围棋欣然

　　 这一次的热度

　　 像是回到了中日擂台赛

　　普通人、围棋界、科学界乃至哲学界都在观察这场代表着人类智慧与人工智能间的较量。

　　不管最终的胜负几何，围棋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关注，这项在欧洲推广缓慢的东方智慧运动也将得到巨大的发展，而李世石和AlphaGo也将成为人工智能发展史上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欧洲人说

　　 这一次围棋是赢家

　　“从樊麾输给AlphaGo 开始，欧洲各个围棋协会的网站访问量都超过了10倍。”欧洲围棋联盟主席马丁认为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次围棋都是赢家。

　　“这一段时间，我们在一些大学设立的围棋协会和多个国家的围棋机构都收到了众多爱好者加入和学习的申请。”马丁认为，欧美人开始逐渐认识到围棋这项运动的伟大，“这场‘人机大战’可能令欧洲的围棋推广提速5倍。”

　　 中国人说

　　 这都是围棋的胜利

　　在中国，“人机大战”也引发了众多普通人的关注。

　　这次，野狐、弈城、腾讯视频、围棋TV、乐视体育等15家网站邀请专业棋手和嘉宾对比赛进行直播。

　　“这称得上近年来，中国棋界乃至世界围棋界关注度最高的赛事了。”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说，“打个比方，如今的大家的关注度像是回到了曾经的中日围棋擂台赛。”

　　和众多围棋界人士一样，王汝南认为抛开输赢这都是围棋的胜利，“全世界都关注围棋，这在围棋运动历史上，也是里程碑式的。”

　　 棋界震惊

　　“西南王”宋雪林九段暗自神伤——　　它让我想起《三少爷的剑》！

　　“电脑没有下出任何一步惊天妙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把棋赢了下来，作为一个职业棋手，我只能说，太吃惊了。”

　　“棋城”成都本土围棋的泰斗、“西南王”宋雪林九段坐在家里，安静地看完了“人机大战”的第一局，他有点担忧，却不是担忧李世石在五番棋中到底能不能为职业棋手赢得哪怕一局……“电脑下得太好了，但是这带来一个问题，你看过古龙的小说《三少爷的剑》没有？燕十三为了打败三少爷，在十三剑之外又练成了第十四剑、十五剑，结果第十四剑也被接住了，于是他发动了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第十五剑——这一剑如果有名字，那就叫死亡。说实话，我可能属于悲观派的，人工智能如此强大，我有理由担心——将来人类是不是真的能完全控制它。”

　　至于棋局，宋九段评价道：“布局一开始，李世石的黑棋就不太好，他可能太想出奇制胜了，没想到贴身格斗的计算正好是‘阿尔法’的强项，中盘阶段有点奇怪，双方在右边到中腹一带贴着走棋，按我们人类的观点，白棋肯定不好，因此李世石在中腹加了一刀，吃掉两颗黑子，我想他那时候就想安全运转了吧？后来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电脑没有下出任何一步惊天妙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把棋赢了下来，作为一个职业棋手，我只能说，太吃惊了。”

　　“人机大战”首战结果，令中国围棋队总教练俞斌颇感“震撼”，表示换了柯洁也难说一定能赢，而相较于人类来说，电脑最大的优势在心态。俞斌看来，李世石如果在正常发挥状况下还不行，那可能就要考虑被电脑打个0：5了。

　　华西都市报记者贾知若

　　 谁是大赢家？

　　贾知若

　　多年前，当“更深的蓝”击败国际象棋棋王卡斯帕罗夫，人类多少有点沮丧，我们转念一想——还有围棋；近年来，当一个业余棋手在比赛中偷偷使用一套普通软件，就可以击败象棋大师或者特级大师，这很无奈，我们转念一想——还有围棋；就在24小时前，曾经不可一世的韩国天王李世石也被人工智能“阿尔法”在五番棋第一局中手到擒来，我们转念一想——这次是一片空白。

　　曾经，这个世界上有一类骄傲的物种，叫职业围棋高手。

　　围棋确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而现在，当代表世界最高水平的韩国天王李世石也倒在“阿狗”脚下的那一刻，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是的，将来某一天，你完全可以掏出自己最普通的手机向任何一位职业高手叫板——“别得意，你信不信我就用它削你？！”

　　科技的力量，还有什么可以阻挡？

　　从纯胜负的角度看，“阿尔法”击败李世石令人震惊，而更可怖的是，它的一些手法恰恰是职业围棋界所不认同的。人工智能这次给人类提了个醒：如果围棋仅仅是一种争胜负的手段，你们干不过机器——不是迟早，而可能就在当下。幸运的是，围棋是讲究棋道的，究竟是竞技的成分重要还是艺术的成分重要，这在棋圈里也是一个需要争论的话题，从未停歇。

　　乐观者，在“人机大战”之际看到了未来围棋发展的朗朗晴天。悲观者，则看到了天际的阴霾，他们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摆脱了我们的控制呢？客观来说，都不是没来由的推理，关于前者，至少围棋普及和教育将跟随人工智能迈入新时代，这一点不用怀疑。而后者，过往人类因此作茧自缚的先例也不鲜见吧？人类发明刀剑，最初也许是为了对付古老的剑刺虎，但后来，刀剑不也屠戮过自己的同胞？

　　五番棋，“阿尔法”也许能赢，但围棋本身并不是输家——如同能将人工智能运用得当的人类一样，她终将成为大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