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日报]上海交大江晓原:科技史要好读才行[图]
一支由国际科学史与科学哲学联合会现任主席、中国科学技术史学会前任理事长、院士傅熹年等权威专家组成的“豪华”作者队伍,历时5年,推出了一部“好读”的五卷本《中国科学技术通史》。
江晓原 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院长,中国第一个天文学史专业博士。
该书总主编,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院长江晓原,在接受《读书周刊》专访时说:科技通史就是要编得“好读”,才能让读者愿意亲近它、捧读它;编史不仅是要打捞历史,更要赋予打捞出来的历史事实以鲜活的面容。
一个发问催生一个项目
读书周刊:五卷本《中国科学技术通史》得以出版,听说背后是有故事的。
江晓原:2009年,有中央领导同志视察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他在展会上看到一套李约瑟原著、由其好友柯林·罗南缩编的《中华科学文明史》。
李约瑟的著作是经典之作,以浩瀚史料、确凿证据,发掘出中国科技史上的许多重要成就,向世界表明,“中国文明在科学技术史上曾起过从来没有被认识到的巨大作用”,“在现代科学技术登场前十多个世纪,中国在科技和知识方面的积累远胜于西方”。
中央领导同志在对这套书感兴趣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有没有中国人自己编著出版的中国科技史?
之后,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就设立了编撰《中国科学技术通史》专项,并将任务交给了我们交大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因为李约瑟的那套书就是上海交大科学史系(研究院前身)翻译的。
读书周刊:国内关于中国历史的专著可谓汗牛充栋,为什么竟没有一部全面、权威的科技通史?
江晓原:这或许和我们的文化传统有关,热衷于书写政治史、文化史,科技史则少有人问津。
倒也不能说以前没有过自己的科技史专著。事实上,多年前曾出过一套29卷本的中国科技史,是由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编撰的,但一则卷帙浩繁,二则表述太过学术,所以社会影响不大,公众很少知道有这么一部书。我们这次编书,就是要避免以上缺憾,努力做到雅俗共赏。
5卷本体量,5000年容量
读书周刊:仅仅5卷本的体量,如何容得下漫漫5000年的历史?
江晓原:要控制“体重”,就要想办法“减肥瘦身”,我们在书的结构上动足了脑筋。
全书按时间顺序,分为五卷,分别为《源远流长》《经天纬地》《正午时分》《技进于道》与《旧命维新》,每卷名称蕴含着该卷的时代特征和历史地位。
我们参考百科全书“大条目”式的结构,按时间顺序设置大小不等300多个专题,每个专题长则10万字,短则万字,由内容决定,不求形式上的统一。全书不求面面俱到,但每个专题务求博大精深。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一直写到了2010年,即项目开始的时间,真正做到了历史与当下的无缝衔接。
读书周刊:这种专题式的呈现,固然方便读者迅速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条目,但在内容上难免会有疏漏。
江晓原:我们相应做了一些辅助设计。比如设置了“名词简释”和“中西对照大事年表”,其中包括了未设立专题的中国科学技术史要点和中外相关背景事件。
同时在每卷末附“总目录”,方便读者检索感兴趣和需要查阅的专题。而在每个专题前,又给出了该专题的二级要目,方便读者掌握要点。
所有这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我们不希望这套书编出来之后,被各家图书馆束之高阁,而希望能吸引众多读者走近它。
没走闭门修书的老路
读书周刊:近年来,关于科技的普及读物开始盛行起来,这类读物可以写得轻松可读,不必过于拘谨。但编撰这样一套正规的中国科技通史,准确性、权威性方面的要求应该非常高吧?
江晓原:那是一定的,真实、准确、权威,是这部中国科技通史的生命。
为确保这套书的学术质量,我们没有走闭门修书的老路,而是打开门来编书。虽说交大科学史研究院的实力在全国范围内是名列前茅的,但毕竟不能包打天下,我们既从院里挑了骨干,更放眼全国,在全国范围内找了40多位作者,都是各个细分领域里最权威的专家。其中有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两位前任所长,刘钝教授和廖育群教授,前者现在是国际科学史与科学哲学联合会的现任主席,后者还是中国科学技术史学会的前任理事长。两位大教授既担任学术顾问,也以身垂范,率先参加撰写;80岁高龄的傅熹年院士,也贡献了关于中国古代建筑的研究大作。
作者阵容可说是空前豪华,中国科技史研究各领域的权威学者及中青年新秀,基本都被囊括其中了。
读书周刊:如此大牌的作者,编辑如何“驾驭”?会不会出现作者不允许改稿子的情况?
江晓原:编这套书最让我意外和感动的地方就是,整个过程非常顺畅,没有一点不愉快。我刚才说了,作者队伍中最“大牌”的前辈专家都以身垂范,率先为本书撰写他们最擅长的内容,并谦和地听取我们的编辑意见,其他作者见贤思齐,无不认真完成各自的写作任务。
本书的顺利出版,既浓缩了当代最全最新的研究成果,更体现了中国科技史领域的团结精神。
就像谈恋爱,先得去了解
读书周刊:您希望哪些读者亲近这套通史?
江晓原:由于条目皆出自名家手笔,采纳了中国科技史各个领域最新的研究成果,本书的学术价值是显而易见的。即使是专业的中国科技史研究者,也可以从本书中了解到许多新的专业成果和思想观念,而这些并不是在网上“百度”一下就可轻易获得的。
对于中国科技史的初学者,比如科技史专业的研究生,本书门径分明,而且直指堂奥,堪为常置案头之有用工具。
而对中国科技史稍有兴趣的普通读者,即使是仅仅出于兴趣爱好,披阅本书,应该也能享受到盎然趣味,并获益良多。
读书周刊:有一种观点认为,长期以来,中华民族缺乏科学传统,科学素养较低。此类“好读”的科技通史能否在这方面起到教化作用?
江晓原:我向来对中国人科学素养低这种观点持怀疑态度。
持这种观点的人,想当然地认为,西方民众,比如美国民众,他们的科学素养高,但事实未必如此。曾有调查显示,有相当部分的美国人都搞不清到底是太阳绕着地球转,还是地球绕着太阳转。还有一个调查是请美国民众写出你所知道的最著名的科学家的名字,竟有70%的人写了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只因为当时戈尔在大张旗鼓地宣传环保。
读书周刊:但在当下中国,确实存在着娱乐明星粉丝众多、科技明星少人问津的现象。
江晓原:长期以来,我们的文化传统没有给予科学家相应的地位,中华5000年历史中,许多辉煌的科技成就,日益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编撰科技通史是一种打捞,不仅如此,我们还努力赋予打捞出来的历史事实以鲜活的面容,这样,读者才不会拒之千里之外。
就像谈恋爱一样,先得愿意去了解,先得架起了解的桥梁。
来源:《解放日报》 2016.04.23 第05版 读书周刊/书话
原文: 科技史要好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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