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大学副校长伍江:石库门是上海一部分

02.11.2015  16:43

 

  解放周一:不久前,“2015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在沪开幕,并以“城市更新”为主题。人们不难发现,相比过去人们熟悉的“动迁”、“改造”等词汇,现在在说到城市空间时,“城市更新”这个概念正被频繁提及。

  伍江:“旧城改造”这四个字十分值得商榷。为什么一定要叫“旧改”呢,这个用词的背后,是否潜藏着这样的价值判断:即旧的等于不好的,等于必须要被改造的。我认为不然。城市的发展犹如一个人的生命,不断变化固然是常态,但在这个变化过程中,人体的细胞虽然日夜更迭,可是整体的形貌不会大变。同理,城市在不断更新中,其精神气质不应该断裂。我们过去常常说,破旧立新,但反思一下,城市的发展为什么必须只能是“破旧立新”式的呢?为什么“立新”一定要以“破旧”为前提?能不能新旧共存、融合发展呢?

  目前,政府对官员的考核体系中,把改善群众民生作为重中之重。但改善市区老里弄中的人们的生活品质,是否就只有把他们动迁到郊远地区这一个办法?为什么不能把大家现在居住的石库门建筑修缮好,把这也作为一种改善的方式?

  城市更新,不舍昼夜。与上海开埠历史几乎同步出现的石库门老建筑,与其他受保护的文物是不同的,这是一种在持续使用中的、有生命力的东西,而不是博物馆陈列展厅里的冷冰冰的展品。建筑是应该可以被改动的,但如何改动,现在的相关政策规定还不明确。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改动不应该是简单的“以新换旧”,也不应该是将之剔骨去肉,弄成没有生命力的标本进行展示,而应该把旧里弄中的精华部分保护好,再把属于现代生活的新的要素放进去,使之适应时代的发展需求。

   四种模式各有优劣

  解放周一:除去被列为优秀历史建筑和被划入风貌保护区范围内的少数石库门,大量石库门很难避免被一拆了之的命运。在您心目中,关于保护石库门的种种探索中,哪一种模式较为理想?

  伍江:我们可以简单地分类,可以看到现在对石库门的开发有这样几种模式,每种都有其优缺点:

  比如,新天地模式,即把居民动迁走后,对地块进行商业开发,让历史建筑发挥商业作用。这种模式缺点是代价很大,新天地那里的石库门里弄被拆掉了95%,留下的仅占5%。但是新天地成功地开阔了人们的视角,它保留老建筑外观,以文化使土地升值,这样的方式在国内属于首例,这让过去观念中,人们以为不可能在现代生活中产生经济效益的历史遗产,产生了经济效益。

  再如田子坊模式,就是用创意产业带动特色里弄。这个不属于任何风貌保护区且曾贴出过拆迁通告的里弄,在没有开发商介入的情况下,完全依靠民间自发,让住户和使用者自己决定改变里弄的用途,这种自下而上的自治带来的效果,也间接改变了住户的居住环境。在没有动迁的情况下,许多住户因为租房得利,攒钱购房搬出里弄。这个方式好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外力强迫。但缺点是,田子坊的开发内部是不同步的。目前的商业租户和原住民之间难免产生矛盾。

  此外,田子坊的开发早期完全靠市场自发调节,一些公共力量是后续跟进的。比如最近,相关职能部门特意为田子坊添置了适合其空间尺度的消防设备,又更换了里弄里一些老旧电线。过去,我们把这些更新职责,交给开发商来完成。但在没有开发商的田子坊,这部分公共职能要由政府承担起来。

  还有步高里模式,即原生态保护,修缮如旧。曾经居住过巴金等文化名人的步高里本身是西洋联排式石库门,基础较好,世博会前夕,政府出资严格遵循“步高里”最初的设计图纸,除了保护与修缮外,仅仅对相应配套设施进行改造,增设卫生设施、清水红砖外墙修复、安装消防喷淋、调换公用部位电线、修复大门牌楼等。整个里弄一共11幢房屋,建筑面积近万平方米,居住375户居民。政府花钱修好房子后,原住民依旧住在里面。但这一模式的缺点是不可复制。因为步高里本身硬件较好,相对居住密度低,因此其成功保护修缮模式难以为其他石库门借鉴。

  另一种是建业里模式,是借传统名义的纯地产开发。这一模式将原有的建筑全部拆毁,再按照原有风格建设一批豪宅。虽然也提出了修旧如旧的概念,但改造后的石库门不能开启只是装饰,其天井变成地下空间,原有的里弄社会网络被抹去,失去了石库门里弄的原真性,与保护石库门并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常常在学界被作为反面例子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