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颖皓: 最美好的遇见
连绵的雪山、辽阔的草原、澄碧的湖泊……列车在青藏线上隆隆前行。终于要踏上这片土地,我满含惊喜望着窗外,一刻也不舍得闭眼。深深呼吸,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如斯美景刻进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2014年暑假,大概是我这二十年人生当中最难忘的一个暑假了。跟随冈拉梅朵藏文化社,我和二十多名孟宪承书院的藏族小伙伴一起,奔赴西藏支教。没有文艺青年“这辈子一定要去一趟西藏”的念头,没有跟藏族同胞有过交集,我对西藏和西藏教育的了解,几乎都只是来自于《中国国家地理》和电视新闻。自小生长在内地,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湛蓝深邃的天空,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开启我人生中的第一堂课——而这第一次走上讲台的经历,就收获了那么多的惊喜与感动。
因为只有考进内地的西藏中学、西藏班才能更好地接受大学教育,所以西藏的小学生们学业压力非常大。于是不可避免地,老师们对学生们的学习成绩格外重视。我所支教的山南地区扎囊县昌珠完小二年级(2)班,成绩不好的孩子都坐在最后一排。其中有个小男孩,在我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表现得很调皮,不断地被周围同学告状。我正在犹豫该如何措辞批评他时,班长拿起教室一角的棍子,“颖皓老师,你可以用这个打他,不管他也行。”我有些愕然。毕竟,他才二年级,他也像别的孩子一样天真活泼。我们成熟稳重的支教队长次仁更才,当年也曾坐在这里读书写字嬉戏打闹,也是被老师扇过巴掌的顽皮小男孩啊。
我心疼他,也想帮助他,于是格外关注起他来。上课的时候,点他回答问题,并给他准备一点小礼物作为奖励;在同学们都争抢着上台演板的时候,把机会也留给他一个;在他试卷上画上五角星,告诉他“你很棒!要加油哦,老师相信聪明可爱的你一定能行!”;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听他不熟练的汉语,告诉他“你说得真好!”……做这些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用讶异的目光看着我。可事实是,每一节课都能看到他一点一滴的进步。从上课不听讲,到争着举手抢着发言;从不写作业害怕老师,到课堂上大声说“老师再讲一遍吧,我还没学会”,甚至还会主动把我教给他们的生字额外写好给我看……每一天我的心里都充满惊喜。
想起下晚自习后送他回宿舍时,道了千万遍晚安他仍然不舍得回去;想起临走前,他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塞小纸条,哭着给我唱歌……这个名叫旦增格桑的小男孩,让我心头一直牵挂着。他让我相信,每一个坐在讲台底下的孩子,都是需要关心和爱的好孩子。
离开的前一天,我在宿舍里给每个孩子写信。短暂的支教时光,我为他们做得太少太少,想在临走前给他们留下些什么,哪怕只言片语。可是,我的信还没写完,孩子们就涌进我的宿舍。一封封满是拼音的信、一张张画满爱心的小纸条,我扬起嘴角想努力给他们一个微笑,可是眼里的泪却不听使唤地拼命滚落。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感动,我只知道,此情深重,岂可轻易辜负?
——明年!对!明年,支教还会继续。我想,如果我没有机会再次前往西藏参与支教,那么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给孩子们送去我的心意。也许是我小时候看过的课外读物,也许是我给他们采购的一些物资。力量虽然微弱,可是我想让孩子们知道,颖皓老师在很远的地方,为你们的成长祝福。
想起自己,从来就是不出众的普通孩子,可是却遇见了那么多了不起的老师陪伴我长大。小学的时候,每次愁眉苦脸地说“我不行”时,温柔漂亮的班主任总会笑眯眯地捏着我的脸颊告诉我“你很棒啦!要相信自己!”;初中时气盛轻狂地对老师出言不逊,而后羞愧地去道歉时,胖胖的英语老师宽和一笑“没关系,我已经忘记了”;高中班主任在高三那年的元宵节给我发短信“相信梦想,相信奇迹,你会成功的”;上大学后,儿童节还会收到语文老师的消息“祝我可爱的课代表儿童节快乐!”……不知道有多少像这样温暖的小细节,悄悄地藏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老师”,成为了我心里最有温度的两个字。
于是,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我的老师一样,面对讲台底下个性迥异的每一个孩子,奉献自己最完整也最无私的爱,给他们平凡的人生,带去不平凡的力量。而这段支教,是最美好的遇见,也是最好的开始。
玛尼堆,转经筒。
五彩的经幡,纯白的哈达。
阳光下庄严的红墙,酥油灯掩映的经堂。
离香巴拉最近的地方,离众神最近的地方,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这里有最澄明的天空,这里有最壮丽的雪山,这里有最耀眼的阳光,这里盛开最美丽的格桑。
雪域高原的书声和歌声、青稞和月色、泪水和哈达、天空和梦想、阳光和希望,我将深深铭记。西藏此行,不负此生。
(作者系传播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