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师坚守“中医制造” 大灶头紫铜锅煎出情怀

14.12.2015  11:21

  紫铜锅汩汩冒着热泡,木杵左右开弓拍打着旋律,细筛子上下翻腾,一注琼浆如瀑布般奔腾倾泄。像这样手作一副膏方,陈伟明要花上整整两天半。

  眼下是最适合“冬藏”的时节,膏方这种传统的养生方式在商业化潮流的裹挟中也加入到大工业流水线行列。老匠师陈伟明却不愿放下老祖宗传下来的这门手艺。当冬至到来的那天,劳作了一年的人们打开密封陶罐,一缕醇厚的药香袅袅散开,那一刻是对辛劳最好的慰藉,也是老陈最享受的时候。

   难忘师傅的三记“头挞

  阴冷的午后,岳阳医院的煎药房里却热火朝天,炉子“滋滋”作响,一身烟火气的老陈正忙乎着。他解开一口口大麻袋,把小山似的药材轻轻投入大瓦罐,注入清水、没顶。“冬天浸泡6个钟头,夏天不超过2小时,时间太长糖分淀粉要发酸,太短了水吃不进,药效出不来。”他一边示范一边和徒弟关照着。

  经过浸泡的药材被倒进一口泛着深红包浆光泽的紫铜大锅里,两天后,它们将以另一种形式被鲁明泽老人带回家。这是老陈连续第5年为老鲁手作膏方,每天像这样的方子他和徒弟们要熬上360锅,整个冬天经他手的膏方超2万料。

  大火煎到2个小时的节点上,老陈撩走了锅里的上清液,再加水,又一个小时后,铜锅下了炉,架上了压榨机。他说,药渣里集中了药物浓度最高的精华,要榨得干干净净一点不浪费,才对得起老鲁花的这份钱。

  新鲜出炉的药汁经过一整夜的沉淀,等到第二天老陈来上班时,已经“汤是汤、渣是渣”了。“现在机器流水线煎膏,为了赶时间不肯耐心沉淀,结果淀粉杂质一多收膏时就糊,还会起泡。”老陈清晰记得师傅在世时反复关照,泡是脏东西,吃膏方的目的是把人的元气“储藏”一整个冬天,千万要弄干净。整个收膏阶段,老陈一刻不敢离身。“眼睛要看着,泡沫上来了马上撇掉,一般撇三趟。”等汁液沸腾,一浪接一浪地在铜锅里上下翻滚开来,阿胶入锅,就要开始搅拌,这时候手里的药杵不能停,轻重缓急速度要掌握到刚刚好。“咕咚咕咚”的热气氤氲中,老陈搅膏的动作像个指挥家打拍子。连续搅动45分钟,阿胶彻底融入汤水里,锅底居然一点不沾。

  老陈说,以前师傅考察他功夫到不到家,就会抽查锅底,但凡有一点沾底就说明他偷懒了,当场三记“头挞”以示警告,打了几次以后他再不敢懒惰。

   能招到徒弟很欣慰

  1979年,陈伟明进入岳阳医院工作,开始跟着两个宁波籍老药工学煎药。

  有人说,煮药谁不会,有什么技术含量,还需要专门学?可跟师不久,陈伟明就发现,煎药这门手艺活更接近于“手中无剑心有剑”的境界,练的是流程和手势,考验的却是人心。“手里拿着方子,心里有没有病人?”他一直记得师傅的那些话:只有心里真正装得下病人,才会把心思扎进锅里。

  重视每一个细节,这是陈伟明从师傅那里吃透的道理之一。譬如在收膏杀青的时候,一般人认为差不多了可以装罐打包了,可是他却始终牢记师傅的关照———收工前要“看天”———如果这个冬季是“寒冬”,膏体就要收的薄一点,太厚吃的时候结在一起舀不动;假如是暖冬,膏体要厚,不然水份多了容易发霉。

  1979年工作第一年,陈伟明就跟着师傅做了700多副膏方。上世纪80年代,他还上门为市民在家现制膏方,用的是土法压榨机和煤球炉子,一副料子要足足干上三个整天。去年,老陈退休了,可是因为像他这样的“宝贝”在上海硕果仅存,医院又把他请了回来。现在他一边干活一边带徒弟,让他意外和欣慰的是,这些年轻人居然也对这门快被人遗忘的技术感兴趣。

   膏方吃的是一份讲究

  大灶头、紫铜锅、药杵,是老陈开工的标配“三件套”。

  “丸丹散膏,都要用铜锅煎。”老陈说,古医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有些高档药材甚至要求用金锅来熬。眼下,每年冬季膏方市场已成为撬动消费的吸金石,为了加快制作周期扩大产量,绝大多数膏方都是在煎药机的流水线上制作的,电脑温控一体成膏,手作过程中的分步煎、融胶等精粹都被省却了,生产力提高的同时,中医传统却日渐流失,这让老陈颇为郁闷。

  “从前师傅是绝对不允许用钢锅煎药的,我说不出手工到底好在哪里,但老中医的味道就是要慢慢熬,膏方吃的就是这一份讲究。”老陈说,曾有不少商家来请他当顾问,可是一听说对方用的是流水线,他当即拒绝。在陈伟明看来,守住这一份传统是最好的传承,煎膏,煎的也是一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