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老人苦寻后辈了心愿 5万遗产保管17年

30.12.2015  09:32

  “侬太公太婆有一笔钞票在我此地,想帮侬送过去……”“骗子!”没等周吴虎说完,对方“”地就把电话挂了。

  12月28日,耄耋老人周吴虎讲起他花17年时间,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过房爷娘”(上海话,指干爹干妈)的后人却被对方当成骗子的一幕时,爽朗地笑了。

   17年前代领五万元补贴

  周吴虎老人今年82岁,家住徐汇康健新村,说起“过房爷娘”的这笔遗产,话就长了。

  周吴虎是徐汇区华泾镇牌楼村人,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母亲拉扯他长大,日子过得艰苦。隔壁一对夫妻见他们孤儿寡母,就时常接济母子俩。这对好心夫妻只有一个女儿而且早已出嫁,干脆就认周吴虎做了“过房儿子”(上海话,指干儿子)。

  1998年,徐汇区华泾镇牌楼村因为市政建设“拆村”了,村民们根据农龄可以分得一笔“拆村费”和新成立的牌楼实业有限公司的股权。周吴虎陪妻子领了她的那份后,村干部叫住了他,让他把已经去世几十年的“过房爷娘”的那份也领了。

  “过房爷娘”各有12年的农龄补贴,两人加起来有5万多元,这在1998年可是一笔巨款,此外还分得10股牌楼实业有限公司的股权。周吴虎问村干部:“‘过房爷娘’有后代的,为什么给我?”“找不到侬‘过房爷娘’的后代,侬先领下来,找到了再转交给他们。

  “先在我这里摆摆。”周吴虎只好代领下来。

   尝试各种方法仍无音讯

  周吴虎管“过房爷娘”的女儿叫“大阿姐”,“大阿姐”家在法华镇路,和姐夫在弄堂口开了个粮铺,“大阿姐”的女儿比周吴虎还大两岁。

  周吴虎最后一次去“大阿姐”家,是去参加“大阿姐”的葬礼,在这之前,姐夫已经过世。此后三四十年就没有了来往。

  周吴虎记得“大阿姐”的女儿嫁到南京,有两个孩子放在外婆家养。周吴虎去“大阿姐”家做客还碰到过两个小孩,记得他们叫“龙龙”“云云”。“当时他们就四五岁的样子。”两个孩子管周吴虎叫“公公(舅公)”,虽然他那时只有二十来岁。

  刚开始,周吴虎觉得找到“大阿姐”的后代不难,去趟法华镇路就行了。“我记得弄堂口有老虎灶,从老虎灶旁边穿进去,里面住了很多人家,‘大阿姐’就住在里面。”周吴虎说。可是,当他跑到法华镇路一看,顿时傻眼。哪里还有当年的粮铺、老虎灶?这里早动迁了。

  周吴虎没读过书,他只记得姐夫姓“jin”,但是哪个“jin”,不知道。他在法华镇路来回走了好几遍,却丝毫找不到当年的痕迹。见了年纪大的人,他就问“认不认老早在这里开粮铺的jin家?”得到的回答统统都是“不知道”。

  没办法,周吴虎想找村干部把“过房爷娘”的那份遗产退回去。村干部说:“你找不到,我们更找不到了,还是你留着吧。

   为还钱跑了一趟又一趟

  周吴虎去找法华镇路上派出所和居委会。刚开始,对方不让他查档案。周吴虎先去自己居住地的街道开了证明,说明身份和查档案的原因,再去法华镇路找。

  一趟趟跑,法华镇路上两个派出所,两个居委会都被周吴虎跑熟了。接待的工作人员得知他找人的原因后都挺感动:“还没碰到过这样大老远一趟趟跑来送钱的呢。”可是,派出所和居委会都帮不上忙,因为周吴虎掌握的信息太简单了,只知道老虎灶、粮铺、两个孩子的小名,没有门牌号,没有具体姓名,没法找。

  后来,周吴虎在儿媳妇的帮助下,查到当年老虎灶位置在法华镇路中段,他推算“大阿姐”家的门牌号应该在300-500号之间。范围缩小后,他就在这两百个号之间搜索。他请做过警察的朋友帮忙找,请街道的律师帮忙找。他跟律师说“侬帮我寻寻看,寻不着我铜钿照付”,律师则给周吴虎“普法”:“如果找不到‘过房爷娘’的后人,你也是有继承权的。”周吴虎叹了口气:“伊拉有后人的,这铜钿我不好拿。

   立下遗嘱“找不到就捐掉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周吴虎没有停止过寻找“过房爷娘”,哪怕有一点点线索,他也要去一趟。刚开始他乘公交车去,年纪上来了,儿子怕他路上有闪失,就开车送他去。

  偌大的上海,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失散四十年、只知道小名的亲戚谈何容易。执著的老人抱着希望一次次去法华镇路,却一次次失望而归。所有的线索都试过了,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周吴虎说,为了找到“龙龙”“云云”,他还向电视台、电台的热线节目求助,结果被对方婉拒。

  原先同村村民的风言风语传到周吴虎的耳朵里,“有人说你要‘吞’掉‘过房爷娘’的遗产呢”,这话令周吴虎心情沉重,但他选择了沉默。“我好讲啥呢,跟他们讲今天去找过了,明天打算再去找?!

  他把“过房爷娘”的5万元存了定期,存的是一年期,心想一旦找到“过房爷娘”的后人,拿出来损失小点。周吴虎不识字,但每次利息收入都要记下来,写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交接起来清爽。

  周吴虎足足找了5年,毫无结果,老人不禁失望。年纪越来越大,生怕自己有生之年找不到“龙龙”“云云”,于是他召集了自己的三子一女,开了家庭会议:“等我和你们妈妈不在了,把这笔钞票和10股股权捐了,捐给困难人家,阿拉不要。”子女一致同意父亲的决定。

   从老同事处得关键线索

  在周吴虎逐渐放弃寻人行动之后,去年底,老人在家整理旧物,发现了一本旧电话簿,其中一个老同事名字让他一激灵,这个老同事的丈夫以前在“大阿姐”的粮铺里当过学徒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线索。

  按照电话簿上的号码打过去,巧了,这么些年这家人的电话没换。对方是个热心人,马上叫上了丈夫,令周吴虎喜出望外的是,居然认识“龙龙”的妻子。原来,解放后“大阿姐”的粮铺并入粮食局,老同事的丈夫和“龙龙”妻子做过几年同事,但也几十年没联系了。

  找了十几年,这是最有价值的线索了,怎么能放弃呢?周吴虎“”着同事丈夫,让他通过其他人帮忙联系。可“龙龙”妻子退休很多年了,到哪里找呢?同事丈夫说自己有单位人事科科长的电话,要不打电话试试,也许他有退休人员的联系方式。

  问到了“龙龙”妻子的单位和名字,这下顺利多了。周吴虎打电话给人事科长,对方很快就把“龙龙”妻子的联系方式给了周吴虎。

   十几年总算睡了踏实觉

  找了十几年,拿到“龙龙”家电话的那一刻,周吴虎说不出有多激动。他拨通了电话后,出现了开头那一幕。第二次再打过去,对方还是“”地把电话挂了。周吴虎说,不记得打了几回,终于对方听他说话了。

  周吴虎问“龙龙”,还记得法华镇路外公外婆家吗,还记得牌楼村太太(曾外祖母)家吗。刚开始以为碰到骗子的“龙龙”终于相信电话里的长者是自己的“公公”(舅公)。原来“大阿姐”丈夫姓“”不姓“”。周吴虎不识字,只记得读音,苦寻了这么多年。

  今年年初,“龙龙”夫妻俩上门来了,几十年没见面,大家都老了。周吴虎将17年来保存的存款、利息和分红一共6万多元交给了“龙龙”。随后,周吴虎又和“龙龙”一起到牌楼实业有限公司办了10股股权变更手续。据说,现在1股就价值5万元,还每年都有分红。周吴虎说,今年这10股的分红是6000元。

  周吴虎老伴说,这件事办妥后,老头子就跟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睡觉都睡踏实了。

   记者手记

   家里没一个人想过“”钱

  周吴虎住老工房的五楼,没电梯。家里还是几十年前的老装修、老家具。天很冷,家里没开空调,老两口衣着朴素,周吴虎用的还是老式手机。

  周吴虎和老伴一个月退休金加起来近6000元。他说,两个老人用用够了。

  周吴虎有三子一女,都是工薪阶层。对于老父亲17年孜孜不倦寻找“过房爷娘”后人的举措,儿孙辈都很支持。周吴虎说,儿子开着车陪他去找,儿媳妇给他出主意,家里没一个人有把这笔钱“”了的心思。

  说起来有趣,牌楼村“拆村”,周吴虎自己一分钱也没分到,因为他是“工人”身份。周吴虎说:“该我拿的,我拿下;不该我拿的,一分也勿要。”老人说这话时,用力地摆了摆手,“我1959年入党,老党员了,觉悟还是有的!

  周吴虎82岁了,还被居民推选为业委会副主任,“我讲年纪大了,不做了。可是我得票还是最多。”老人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