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肖炎:从红小鬼到文化局长

25.01.2017  18:13

  2015年4月23日,肖炎同志因血管瘤破裂抢救无效逝世,享年82岁。由于他走得异常突然,让我们这些与他共事多年的老同事都深感悲切!

   走革命路

战争年代的肖炎

  肖炎同志原姓彭叫彭小炎,小时候就生活在新四军大家庭里,许多老同志都亲切地呼唤他“小炎小炎”,日子久了他索性自己改姓名为肖炎了。

      1933年2月肖炎生于江苏丹阳市,他出生后没几天父亲就参加革命离开了老家。两岁时母亲病逝,他只好跟着爷爷姑姑生活,一家人经常为躲避敌人的搜查东躲西藏。1943年南京地下党据点遭破坏,才10岁的他和其他三个党员一起被捕关在日本宪兵司令部。10个月后经党组织营救出狱被地下党交通一站一站“传递”到新四军茅山根据地与父亲团聚。1945年国民党进攻江南,新四军北撤过江,肖炎随部队到了苏北淮阴,因不能继续读书上级安排他参加了新四军领导的“新安旅行团”,从此加入革命队伍成了名副其实的红小鬼。

1945年10月,新安旅行团成立10周年在淮安合影

  在新安旅行团,12岁的他努力向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学习,参加排演了不少革命剧目在根据地演出,宣传抗日鼓舞士气。抗战胜利后他又随新安旅行团赴山东、江苏等各地部队慰问演出。

      就这样在革命队伍的大熔炉里肖炎同志成长起来并逐步走上了建设新中国文化事业的领导岗位:1952年6月----1956年任上海华东歌舞剧团乐队队长;56---59年任上海歌剧院舞剧团副团长;59----63年受组织安排他进入上海音乐学院指挥系进修(期间60年2月至8月参加上海杂技团赴非洲演出,任艺术指导、指挥,63年9月参加上海舞剧团访问朝鲜任党支委、指挥)64---66年任上海歌剧院歌舞团团长;66---74年“文革”中靠边审查;74---79年任上海舞蹈学校二队(即后来的上海歌舞团)负责人及一队(后来的上海芭蕾舞团)支部书记(期间77年随上海芭蕾舞团访问法国、加拿大任乐队队长)79年7月至85年3月任上海歌舞团团长;85年3月至88年3月任上海歌剧院院长;90年3月任命为上海市文化局副局长;1995年7月离休。

   一生清廉

  文化局原党委书记周渝生长期与肖炎共同工作,对老肖非常尊重也很钦佩,她多次讲:“肖炎的父亲是党的高级干部,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官二代’,但他平时在生活上工作中从来没有利用自己家的所谓‘人脉’关系为自己或家人谋过任何私利”。

      肖炎第一个爱人是舞蹈演员,舞剧《白毛女》中黄母饰演者,不幸患癌症去世。第二个爱人是上海音乐学院钢琴教授,夫妻两人和三个孩子靠国家工资生活,经济条件很不宽裕。他家长期住在常熟路113弄,煤卫都是公用,卫生间三家合用,几乎每天都要排队等候,尤其夏天大家轮流洗澡更显困难。厨房六家合用挤在一楼,每天跑上跑下十分不便。就这种景况直到离休他都没有利用职权为自己分房子,相反每到有房子分配他总是说“让给更需要的同志吧!”。95年离休后他终于申请到煤卫独用的两间共60平米的房子。妹妹去为他的房子装修时连说“这房子也太小了!连个厅都没有,走廊也转不开身!”可他对妹妹说:“能够煤卫独用我就很知足了!

      尽管经济并不宽裕,但每逢过年过节周围朋友都知道肖炎总会自己掏钱买了慰问品去看望有病的同志却从不向单位报销。可是在工作上他倒常常会利用自己的“人脉”给予有关的同志以方便。歌剧院导演张远文曾带领一班创作组成员远赴西藏体验生活,人生地不熟困难很大,他得知后立即致信当年新四军老首长时任西藏军区领导希望提供帮助。后来军区方面为创作组深入牧区边陲地带采风特地派出车辆和发放高原生活用品使张导他们顺利完成任务。同样,上海芭蕾舞团要创作反映历史上抵抗沙俄军队入侵东北地区的舞剧《玫瑰》很想掌握某些史料,他了解情况后马上给父亲(时任北京故宫博物院院长)写信请求帮助,从而让创作组如愿以偿在故宫查阅到了宝贵的资料。

  1988年在他主持下,上海歌剧院与港台艺术家联手排演的歌剧《西厢记》赴香港演出,全团140多人乘火车先去广州,当时没有高铁单程路上需二十小时,因为人多卧铺票少,作为领导肖炎他坚持自己坐硬席并号召共产党员把卧铺都让给主要演员和身体弱的同志,此事给共去羊城的港台艺术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尊重艺术,敢于担当

  肖炎是一位懂专业的领导干部,一贯积极扶植支持艺术创作而且非常尊重艺术家的创新,并敢于为他(她)们“挡风遮雨”。时任上海歌舞团办公室主任的陈鲁勃回忆说:“十年动乱结束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演出舞台上十年只有八个“样板戏”的禁锢局面被彻底打破了!和全国一样,上海文艺界也涌动着一股渴望创新的热流。作为分管艺术创作的上海歌舞团副团长舒巧刚刚从演员的位置上退下来,她深感舞蹈新作的匮乏,经过反复思考毅然决定改行做舞剧(蹈)编导,当时她选定的第一个题材是蒲松齡《聊斋》小说《画皮》”,对于这样一个似乎不是“主旋律”主题的作品要搞舞剧确有一定的难度和风险,但舒巧就想在传统舞剧艺术形式上有所突破和创新!肖炎积极支持她:“你只管创作,我提供服务!”《画皮》创作成功演出后在舞蹈界引起很大反响,称赞的人谓之“是创新”、“是对传统的突破”!反对声音也不少:“满台鬼跳舞”、“这给观众带来什么影响?”肖炎当然听到这些(包括来自领导的“议论”或“指示”)。但他始终站在尊重艺术创作的立场上保护舒巧的积极性,以致于多年后舒巧写道:“我觉得自己最终能够成为一个专业舞剧编导感恩于肖炎,感恩于他给予我的保护!是他把一切创作以外的‘杂事’为我‘服务’掉了,当然‘遮风挡雨’就更是为难他了----而他做了这些却从未自己提起过!”舒巧后来应邀赴香港舞蹈团当了八年艺术总监,在那里又创作了《玉卿嫂》等八部舞剧广受好评,而为她打下基础的第一部舞剧便是《画皮》。同时,也就是在肖炎的支持下上海歌舞团此期间冒出了像胡嘉禄、应萼定、许铜山、方元、李晓筠等从演员或教师岗位上开始从事舞蹈(剧)编导的年轻人,他(她)们的创作无论题材和形式都有不同程度的创新和突破,写下了谓之歌舞团历史上“灿烂的一页”!

  更让许多老艺术家难忘的是88年肖炎在歌剧院院长位置上做的一件事。台北戏剧家侯启平编剧、作家黄莹作歌词、香港作曲家曲文谱曲的大型歌剧《西厢记》在台北公演后希望能到大陆演出,他们先去了北京没有得到响应,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上海歌剧院。肖炎在听了介绍看了剧本乐谱后立即敏锐地感到台港陆两岸三地的艺术家如能共同打造这部脱胎于中国文学名著的艺术品必将成为中国艺坛一大盛事,同时正好还能锻炼了上海歌剧院这支刚刚摆脱了“文革”影响的队伍。于是,他立即亲自参与了这部歌剧的排演工作,对剧本、歌词、曲谱以及服装、灯光道具等各方面他都组织专家“会诊”,以求作品能更完美地呈现在舞台上。在讨论的过程中他又总是耐心地听取不同意见,启发大家畅所欲言。他当然也提出自己的想法,但总用商量的口吻而从不利用自己的地位对艺术家颐指意使。通过他的努力,歌剧《西厢记》终于可以远赴当时还在英国政府管辖下的香港参加区域市政局举办的首届“八八艺术节”引起轰动!对于这样一件艺术精品用现在的标准来看肖炎起码应该署名“出品人”或者“总策划”,但他当时十分明确地嘱咐搞宣传推广的同志在所有的宣传品上一律不许写上他肖炎的大名而必须突出歌剧的编、导、曲、演们的名字。

   晚年

肖炎(左)与油画家、原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主任周本义合影

肖炎参加老干部支部书记学习会

  1995年7月肖炎同志离休了,但他没有停止学习工作,除了自己拜师练字习画外还与退下来的老干部们一起参与老文化艺术工作者协会工作并长期担任副会长。在市文广局组织的“激情岁月访谈”活动中,肖炎满腔热情地讲述革命传统,成为青年党员学习的榜样。

  肖炎同志幼年丧母,1945年7月他父亲与新四军战友阮波结婚,双亲的合影中间站着新四军小战士12岁的肖炎。阮波常对人说:“我和肖炎的关系不仅是继母和儿子,我们是战友!“母亲非常喜欢懂事的肖炎,父母解放后一直住在北京,他如果有探亲假回北京让他去哪里玩都不去,妹妹回忆说:“就在家里陪爸爸妈妈。爸爸去世后他对妈妈的照顾关心一定不减,写信电话每月不断!“2011年阮波在上海不慎摔断了腿住进华东医院,一个月的时间白天全是肖炎陪伴照看。当时他已经也是近80的老人了,让家人朋友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无不为之感动!

2016年11月,肖炎的老战友、老同事追思缅怀肖炎同志的革命艺术人生

  肖炎同志离开我们走了,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的革命精神、高尚品德、优良作风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