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安德海:晚清遗留下的重要戏剧人物之一[图]

16.09.2015  00:15

都是龙袍惹的祸》讲述了清朝同治年间,大太监安德海奉慈禧之命,出宫采办龙袍,因大办寿宴,放荡忘己,被山东巡抚丁宝桢斩杀一事。 

 

  大太监安德海,品级不高,寿命不长,却是晚清遗留下来的重要戏剧人物之一。围绕他的故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方面是他的“”——他是慈禧寸步不能离的大红人,二人之间的“亲情、友情、爱情”是当年热门八卦材料,民间屡有“假太监”之说,以至于安德海死后,被官府暴尸三日,用来驱散流言;另一方面,“丁宝桢斩杀安德海”,是各种笔记小说、戏曲影视作品反复表现的主题。山东巡抚丁宝桢,称得上晚清官员中的翘楚,他是洋务运动的参与者,与恭亲王奕訢过从甚密。1869年,安德海奉慈禧口谕下广东采办龙袍,途经山东,大办寿宴,放荡忘己之时,被丁宝桢擒获,瞒过慈禧,以“违背祖制”名义,就地正法。不过,走出戏剧高潮之外,看后续,就发现,丁宝桢不曾因这件事倒霉:他终逝于四川总督任上;斩杀安德海7年之后,慈禧还为他题了一幅字“国之宝桢”,可见对其颇为倚重。 

  当然,有没有风险,纯属后见之明;而且,放到现代舞台上,安德海的暴红和横死,要比前前后后的朝廷政治常态有吸引力得多。李翰祥执导的《一代妖后》(1989)里,安德海特由京剧演员李岩扮演,五官轮廓清晰,颧骨微耸,举目抬眉之间极具锋芒。比起他人,安公公格外需要“有戏”,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才担当得起这末世情节剧的核心道具。时隔20多年后,另外两个香港人重讲了这个故事。潘惠森编剧、司徒慧焯导演的话剧《都是龙袍惹的祸》(下简称《龙袍》)里,安德海的脸庞雪白,嘴唇鲜红,以越发狰狞的样貌和越发激昂的音调,前所未有地真正成为戏剧的主人翁。 

  粤语演出的《龙袍》由香港话剧团出品,近期来到上海。据说,上海巡演结束后,暂时就没有演出计划了。巡演一共3场,首场上座不满;第2场近乎满座;9月6日最后一晚,开演前最后一分钟,场外犹可见求票的黄牛——票房逆袭,无疑是口碑的功劳。此剧的好看程度,是可以让人在两个小时里,眼睛一眨不眨的。舞台布景极其简约,仅靠一个活动平台、一袭帘幕、一根立柱(象征意味不言而喻)和几把椅子撑起全场。编导的厉害之处,正在于通过简单的空间分割和情境假定,倚赖精心打磨的台词和站位,加入戏曲元素和丰富的肢体语言,由此构建起多元的人物关系,串联出一幕接一幕戏剧冲突。 

  安德海生于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死时,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不到10年。他不断“向上”的短暂人生,恰恰见证了大清朝的“向下”。故事新编,自然重在跟传统讲法有所区别,不过,《龙袍》倒不见得在为安德海翻案,而是把他奇葩的经历,嵌入末代王朝那即将失控的权力机制之中,使得他黄粱一梦般地跌落,显得有些可怜,甚至可能跟盖茨比一样,听到“梦想破碎的声音”。的确如此,《龙袍》里安德海那躺在济南府衙门后门的赤裸不全的尸首,竟然跟盖茨比漂浮在游泳池里的躯体之间具备了某种可比性。 

  安德海贪钱。全中国最善于“讲金”的,大概就是香港人。这取决于他们那远远丰富过大多数中国人的资本主义经验;而且,香港人明白一个道理,讲金,不能单讲,“”和“”,放在一起讲才行。盖茨比对资本的追逐,充满理想主义的意味——《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金钱”,是可以抒情的。那么,“了不起的安德海”的抒情性又从哪里来呢?从他娶妻开始:安德海带着不懂礼节的新婚妻子小玉,在酒楼里撞见恭亲王和丁宝桢,被讥讽太太“贤淑懂礼”,又祝他“早生贵子”,直戳其心筋。安德海面对士大夫的尴尬局促,就好比“新钱”面对“老钱”;而他和穷苦出身的小玉的成婚,简直快成了一种阶级结盟。 

  《龙袍》中,宫廷政治有多悲观,安公公的婚姻就有多浪漫。港剧精神的乱入,就在二人对话的甲板上:作粤剧中丑角打扮的小玉说吃饱是理想,认识安德海前没吃饱过;安德海让她放宽心,25年不用发愁。小玉穿越般来一句:“老爷,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安德海临将砍头之际,小玉送来最后一餐——毋庸多言,端上场的是一只鸡公碗。与物质理想绑定的平民意识,和“审丑”精神,是“香港制造”的胎记。由此撺掇而生的“安德海”,也就顺理成章地荣膺了“反英雄”身份。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博士后 

来源:《文汇报》 2015.09.15 第10版 

原文: 安德海:晚清遗留下的重要戏剧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