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记的衣柜

　　作者签名:兼喜影像与文字，常怀忧虑与天真。在社区中数载历练，于细微处探见繁花。

　　常常说，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衣服。

　　身为女性公务员，今天穿什么，有时更像是一道选择题。不仅事关女性的爱美天性，更体现了她们对职业和所处环境的理解。

　　法律专业毕业的雅芬是闸北一名年轻的公务员，根据区委“班长工程”的号召和动员，她主动报名到居民区挂职锻炼。现在她是某街道一个高档纯商品房小区的居民区党总支书记，这个小区一半业主是专家教授及其家属。她每天穿行在绿树环抱的小区里，和居民们招呼、聊天、协调小区事务。居民喜爱她，尤其喜欢她精心搭配过的一身身各色合体的套装裙，配着同色系的坡跟鞋。这些明快的装扮使她浑身上下透露出温柔和干练，于是她每天在众人的注视下，上情下达，下情上达，有时是桥，有时为路。她不仅是一根针，更会穿针引线。

　　而在半年前，美丽的雅芬却不曾如此自信。最困扰她的，恰恰是“今天穿什么”这件事。她告诉我当她穿着一身黑的旧棉衣，套着袖套第一次走进这个居委会办公室的时候，底下的班子成员、楼组长和居民骨干都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我知道雅芬的困惑。在她之前实习工作一年的老式里弄小区里，她总是穿着黑不溜秋的衣服，带着慢慢磨了边脱了线的袖套，走小巷上老楼。她这身朴素的服装得到了阿婆大爷的信任，他们喜欢她的朴实。婆媳邻里的矛盾，寻常生活的困惑，她总能分析得清清楚楚。她所学的法律知识被掰开揉碎，一点一点在处理社区事务和化解矛盾里渗透成了家长里短的唠嗑。当她面对小区乱设摊、乱堆物、整顿治理顽症，和社区几支队伍一起联合执法的时候，她长发一扎，戴着袖套的胳膊指挥着十来个大老爷们，真有点挥斥方遒的气概。

　　雅芬不知道为何她浅白易懂的法律解释，连带着朴素的打扮都不合新小区居民的心意。她主持的会议总有人毫不留情地打断甚至退场，上门走访时居民半掩着门并不欢迎她进去，甚至她听到背后的议论，说新来的小书记穿得太土，寒碜……

　　同样的穿着在不同的小区遭到了不同的境遇，年轻的雅芬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虽然在居委会的工作规范化标准中，从来没有一笔着装要求，但她还是做了自己的探索尝试。既然面对的社区居民不同，那么他们面临的服务需求也是不同的，他们的公众感受当然也不同。那么作为国家机构的神经末梢，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就要从同质化的认同感开始。而这份认同感，有的时候很难，有的时候也很简单，你只要做一点点小的改变。

　　我看到了雅芬改变的成功——她“考究”的新行头让同样考究的老教授和夫人们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她重新整理过的语言系统让年轻的学者们啧啧点头。这微小的改变，不只是女性社区工作者清晨站在衣橱前的踟蹰，朴素也好，干练也美，小巷总理的仪容仪表直接体现了人与社区的相互融合。

　　还有一年，雅芬就要回到机关工作。今后穿什么？是约定俗成的职业套装？还是随环境变化的更多选择？公务员的职业化命题里，穿着一直是个式微又敏感的话题。我想，“今天穿什么”不仅仅是关乎一个人的仪表问题，更是体现了国家公务人员对于自身职业化细节要求的考量。在衣橱里找到今天要穿的那一件衣服，是一件需要用心、用情、用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