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调做事 低调做人:怀念我的丈夫李钟英

06.03.2017  19:18

编者按:2015年3月2日,上海外国语大学老领导,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第八届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顾问李钟英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0岁。值此李钟英老前辈逝世2周年之际,特别发布老前辈的夫人王其祥缅怀丈夫的文章。希冀李钟英老前辈埋头苦干、攻坚克难、高调做事与内敛谦虚、不事张扬、低调做人的精神和作风激励我辈后人见贤思齐、奋发有为。

李钟英,曾用名李质夫,1925年4月生于河南汲县。1949年4月,在上海交通大学学习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加革命工作。曾任上海华东人民革命大学机关团支部组织委员,华东革大附属上海俄文学校干事、政治辅导室副主任,上海俄文专修学校宣传科副科长,校马列教研室、哲学教研室副主任,上海外国语学院哲学教研组、马列教研组副主任,上海市委宣传部哲学教科书编写组副组长。1961年4月后,任外交部研究室科长,部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办公厅副主任,中国驻马来西亚使馆政务参赞。1980年9月后,任国务院办公厅外事组负责人、组长,国务院港澳办公室副主任,中央外事工作领导小组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国务院外事办副部级干部,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第八届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顾问。1988年11月离休。

钟英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为人做事仍深深地留在我心中。我们共同生活了64年,从相知相识到相互了解。我知道他为人正直善良,平易近人,不媚上,不欺下;他勤学习,善思考,埋头苦干,攻坚克难,在历任岗位上都做出了不错的成绩。作为他的妻子,我认为在钟英众多优良品质中最突出的是:一生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最最难能可贵的。

一、埋头苦干,攻坚克难,高调做事。

新中国建立前夕,钟英毕业于上海交大机械系动力专业。建国后他的第一份工作是任上海俄专教育股副股长。继之负责辅导室的领导工作,开讲新民主主义革命史。随着高校开设四门政治理论课,他被任命为马列主义教研室副主任,并任马列主义哲学教研组组长。这一连串的工作和他所学的动力专业毫不搭界。特别是哲学,是一门高度抽象的理论。我为他捏一把汗,悄悄问他:“行吗?你可没有碰过哲学呀!”他沉思着说:“难呀!一点底子都没有。”但接着又说:“既然组织选择了我,再难也得干。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学校领导选派他去北京中国人民大学进修哲学一年,给他打了底子。他自己大量看书学习,逛书店成了他的癖好。看到有关哲学的书,只要口袋里有钱都买回来看,连庄子、老子、黑格尔、康德的书籍也买了不少。我奇怪地问他:“你教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读这些中西古典哲学书,有的还是唯心主义的,干什么用呢?”他说:“马列主义哲学不是凭空产生的,必须搞清它的源头,它的发展过程,才能讲清楚它的正确性。要给学生讲透一杯水的道理,我必须准备三大桶水才够用。”由此,他刻苦读书,写学习心得体会,做资料卡片,常忙到半夜。经常是我一觉醒来,他还在灯下忙活。冬天,他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怀里抱着汤婆子,搓着手,跺着脚看书。夏天,他就光着膀子,脚边点蚊香,手中挥蒲扇,满头大汗写讲稿。对此,我既感动,又不免心疼。

苦干终于出了成果。他开讲哲学课了,《解放日报》选登过他学哲学的文章,人民教育出版社还给他出版了哲学著作《局部与全局》。

1961年,他奉调到外交部,又面临了一个全新的任务。钟英还是一以贯之的刻苦学习,从文件中学,从实践中学,从领导指示中学,从零开始,由外行逐渐成了内行。文革前,外交部一位机要室秘书曾对我说:“你家老李的脑子真好,业务也熟悉。他常来机要室看材料,起草文件。总是随口说出所要材料的日期、内容,如:× 月× 日,××领导关于××问题的讲话,驻××使馆关于××问题的请示等。说的清清楚楚,连个嗑巴都不打的。这样,我们找材料也容易得多。他拿到材料后,边看边起草文件,一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这样熟悉业务的人可不多呀!”回家后,我和钟英谈起这件事。他平静地说:“这不算什么,干工作就得干一行,爱一行,钻研一行,熟悉一行。如果总理开会时询问一些问题,你一问三不知,多耽误事!总理会不发火吗?你自己觉得好意思吗?”从这件事上,我知道他已逐渐熟悉了外交业务,进入了角色。

文革后,他被调到了国务院,组建国务院办公厅外事组,并任负责人和组长。同时任中央外事领导小组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当港澳回归问题提到议事日程时,他被任命为国务院港澳办公室副主任,参与回归事务。当他年满60岁准备退休时却被调至全国人大常委会,任副秘书长,主管外事及政策研究工作。人大换届后又改任外事顾问。一直到1998年,他73岁时,才办了离休手续,回家颐养天年。

钟英的刻苦学习精神并不因为工作退休而退休。他为了丰富退休生活,学习用数码相机摄影及相片的后期处理(即photoshop相片,简称PS)。Photoshop有繁多指令,复杂的操作技术,常令中青年人也望而却步。人云“三十不学艺”,而当时钟英已70多岁了,记忆力衰退了,但他硬是学会了电脑,掌握了photoshop的操作,并处理了几千张他自己拍的照片。这种刻苦好学精神,令人佩服。 

二、内敛谦虚 不事张扬 低调做人

钟英在工作上虽有成就,但他一贯谦虚,一生低调。虽在同时的同事中,他的年龄不算太大,但总会给人一个谦虚儒雅的老大哥形象。

钟英经历过不少外交重大事件,如中美建交、中日建交、香港回归、澳门回归等,在这些事件中,他参加讨论、会谈、起草文件、出席仪式等全过程。他多次随同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参加国家和党的高层领导讨论重大外交事务的会议。他始终低调对待这一切,对外守口如瓶,不露一字口风。即使我们夫妇间也不以此作为谈话资料,更不用说对子女和孙辈了。我们家属成员中有的直至他去世后,看到《人民日报》报道,才知道他的工作经历。

钟英不仅在工作上低调,即使在处理其他事情时,也是力主低调,拒绝张扬。

他在对待自己的身后事,也是抱着低调态度。1998年,在一次心脏手术前,他担心出意外,写了一个条子,夹在他的记事本中,叮嘱家属:万一手术出了问题,一是不要埋怨医生,死生由命;二是简办丧事;三是叮嘱子女要照顾好母亲。2006年,他的心脏病比较严重了,当时我的身体也不好。他与我商量合立一遗嘱,向子女交代后事。我同意,由他出思想,我起草。关于如何办丧事问题,他以1998年定下的简办后事原则具体化为:(一)不举办遗体告别仪式,不设家庭灵堂;(二)谢绝赙仪及赠送花圈等祭悼物品;(三)遗体火化,不留骨灰,骨灰由火葬场随意处理。

钟英还口头交代我向单位领导说明:自己一生对祖国、对人民贡献很少,不配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干部骨灰墙上占一席之地。

他于2015年3月2日病逝。我和子女遵照他的遗嘱办理了丧事。现在他已化作一缕青烟直上苍穹,一捧白灰撒向大地,回归自然。

在如今重名利、争权势的浮躁社会风气中,钟英能一贯保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是很难能可贵的。我要求子女们要以此为家风,世代传承下去。

初审 / 编校 / 责任编辑 / 李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