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15个年头 保姆成为“上海一家人”
唐阿姨每天骑助动车去雇主家。
2002年4月28日，35岁的保姆唐晓玉走进了栋栋家里，照顾这个刚满3个月的宝宝。没想到一晃就是15个年头。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毛头成了高大的小伙子，缠着她的小囡变成了自己生病时在床边悉心照料的“亲人”。
坊间皆听说雇佣关系紧张，家长里短的段子唐晓玉也听得多了去。但她一直觉得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雇主一家都对我很好。栋栋还开玩笑说，他是我的第三个儿子。”
保姆
“那时，他抱着我脖子，不放我走，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开心死了。上小学的第一天也是我送去的。”“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雇主相信我。把我当成自家人。”
“我到栋栋家是2002年4月28日，那时她还小。”时隔十几年，不知为什么，只有小学文化水平、来自农村的唐晓玉竟然清楚地记得她到雇主王老师家的准确日子。
到王老师家帮佣前，她在一家餐馆做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型做住家保姆。几天后，她忐忑地征询王老师是否满意自己干的活。王老师的回答很爽快，“行，你留下吧。”
她没想到，这一留就是15年。
栋栋小的时候，她带着他去“宁波汤圆店”老公工作的地方玩，豫园、佘山等风景区留下了他们合影的老照片。栋栋大班那年的正月十五，两人一起猜谜语、包汤圆。
栋栋第一次上幼儿园，是她亲自送到学校的。往事历历在目：“那时，他抱着我脖子，不放我走，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开心死了。上小学的第一天也是我送去的。”这些年，唐阿姨见证了栋栋成长过程中很多“特殊的日子”。有时候，走着走着，栋栋会挽住阿姨的胳膊，一起回家。
平时，王老师一家外出吃饭都会带上唐晓玉。知道她喜欢吃辣的，栋栋会给她夹菜，“阿姨，你多吃一点。”
采访中，唐阿姨突然记起了一件趣闻：“栋栋三四年级时，有一次司机和他开玩笑，‘栋栋，你长大了当老板，我还是给你开车。’我听了也附和说，‘栋栋，那我给你打扫卫生、擦桌子。’没想到栋栋说，‘阿姨，不用你干活。你在家看看电视、吃吃瓜子就成。’我们听了笑死了。”
去年，唐阿姨得了坐骨神经痛，医生说要休息一个月。一直照顾王老师一家的阿姨成了被照顾者。“当时，他们烧饭给我吃。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躺了一个礼拜就起来了。栋栋说，‘阿姨，你赶紧躺着，你不能动的。’我手肿了，他很着急，阿姨，我给你擦药膏。”
唐阿姨说，自己这些年之所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和王老师一家的宽厚分不开，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言语间都是点点温馨。“知道我喜欢吃麻辣烫，王老师会专门买回来给我吃。有一次，外面下大雨，她在阳台上看到我衣服被淋湿了，提前把热水器打开，回家盯着我洗澡，生怕我感冒。这让我很感动。”
别人家的阿姨买菜要记账，唐阿姨却从来不记账，钱用完了就和雇主讲。到菜场，她会主动地讨价还价。“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有一段时间，我很长时间没问王老师要钱。她却主动来问我，‘阿姨，我妈说最近菜价很贵，你很久都没问我要买菜钱了。’我说，‘上次你给了我500元，先生不在家，你们两个人吃饭能花掉多少？’雇主相信我。把我当成自家人。”
这些年，王老师一家搬了好几次家，每次唐阿姨都跟着一起走。唐阿姨的小姐妹很羡慕她，都说，“你真有福气，碰到一个好人家。”
栋栋上幼儿园后，唐阿姨的活变少了。为了增加收入，唐阿姨又接了两单钟点工的活。现在，唐阿姨的工作时间排得很满，做完王老师家的活后，下午做一家，晚上还要做一家。但王老师从未有过微词。“别人家里都是雇主一家先吃，但考虑到我晚上要出去干活。王老师会让我先吃，先去干活。他们凡事都为我着想。我很感动。”
谈及这些琐碎而温馨的小事，唐阿姨憨憨地笑了，“我想我是不会换其他雇主了。”
雇主
姥姥十分不解，保姆怎么能上桌和雇主一起吃饭呢？但王老师却丝毫不介意，“这是老人家的观念，将雇佣关系分得很清楚。但我们年轻人没这个概念。”
儿子3个月时，家里来了一位唐阿姨。从婴儿到中学生，这位阿姨陪伴了儿子将近15年。不知从何时开始，雇主王老师对这位阿姨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王老师眼里的唐阿姨话不多，不用自己叮嘱，眼里都是活。“儿子小的时候，有一次刮台风，风特别大，阿姨骑自行车带着他，我从阳台上看到儿子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她，有种预感，觉得他们的感情将来要超过我。这些年，阿姨把他当亲生的一样，栋栋考试考好了，阿姨高兴得咧开嘴笑。儿子对阿姨很好。前不久我们家里吃大闸蟹，他觉得自己那只大闸蟹的蟹黄特别多，非得要阿姨吃一口。”
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很奇怪，唐阿姨怎么会和王老师一家住了15年。谈及为何能维持这段超长雇佣关系，王老师想了想，回答说，这也许是因为她不是特别挑剔的缘故，也能包容阿姨。“我自己有切身体会，带孩子很辛苦，晚上睡不好觉，还有风险，孩子难免会有摔着、磕着的时候。小时候，有一次栋栋磕到了书柜，还有一次在楼下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阿姨挺自责的，我没有去说她。就算我自己带，这也是无法避免的。当保姆真心不容易。有时候也会觉得她打扫得不是特别干净，但我不是很计较。”
“孩子大了之后，阿姨白天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小区里有人找她做钟点工，有邻居和我嘀咕，凭什么让她在外面兼职，我也不介意。阿姨很负责，每天家里干什么活，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些年来，我都不用操心什么。她唯一要请示我的是，每天家里吃什么，这一问就问了十几年。”曾经，王老师的姥姥十分不解，保姆怎么能上桌和雇主一起吃饭呢？但王老师却丝毫不介意，“这是老人家的观念，将雇佣关系分得很清楚。但我们年轻人没这个概念。”
“我秉持的观点是，能合就合，家务活做得差不多就行了。”王老师表示，自己也听说过一些案例，雇主和阿姨间彼此试探。大冬天的，雇主不开热水器，让保姆用凉水做事。当然也有的保姆做事也不到位。“这些年，虽然家政市场规范了。但家政员的职业素养没有很大提升。家政公司花大力气培训的其实不是阿姨如何擦地、烧饭，最基本的是告诉她们自己的角色，遵守基本的职业准则。有的阿姨说话不知轻重，喜欢家长里短，不够专业。譬如我听到一个故事，雇主和阿姨说今天买什么，阿姨会反驳。作为一名保姆，怎么可以自说自话来决定孩子该吃什么。”
王老师告诉记者，自己很体谅唐阿姨。阿姨喜欢早睡早起。有时候她和先生深夜回来，就自己加温饭菜，不会专门叫阿姨起来。有一年无意中得知阿姨的生日后，每年阿姨生日，她会给她准备红宝石的奶油小方。
“这些年，我们的关系保持着舒服的距离。她每次回老家，会把家里土鸡蛋往我们家里带，这是一家人才会做的事。小时候她喜欢给我儿子织毛衣。”有一次，王老师和唐阿姨开玩笑说，“以后栋栋的孩子也让你带吧。”唐阿姨笑着点了点头。
甚至还有一次，王老师和唐阿姨提过，假如有人愿意出高薪请她去，不会死拴着她。
雇主的儿子
“阿姨来的时候，我还坐在婴儿车上。这些年，她会絮叨我按时吃饭，给我讲道理，嘱咐我好好读书，勤快练琴。她虽然比我妈就大了几岁，但像奶奶一样，比我妈更稳重。”
栋栋眼里的阿姨早已是家庭成员之一。“她虽然比我妈就大了几岁，但像奶奶一样，比我妈更稳重，会想到我妈想不到的。譬如我妈有时候会乱扔乱放我的东西，但阿姨会尊重我，只是轻手轻脚地把垃圾清理掉，从来不乱碰我的东西。”
栋栋记得，只有一次，他朝阿姨发了火。因为阿姨不小心把自己的东西扔掉了。但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经过一番沟通，阿姨再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回忆儿时趣闻，栋栋还记得，上小学时，阿姨曾带他去自己老公的店里吃汤团。“阿姨来的时候，我还坐在婴儿车上，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这些年，她除了皱纹多了一点，没太大变化。人老了会有些唠叨，她会絮叨我按时吃饭，给我讲道理，嘱咐我好好读书，勤快练琴。我也知道，她是因为关心我才会这么说。”栋栋说。
15年过去了，阿姨有了自己的孙子。为了让阿姨能看到孙子的照片，栋栋给唐阿姨的手机装了微信。
“阿姨这几年有些衰老，前几年膝盖不行，去年患上了坐骨神经痛，妈妈会劝她干活悠着点。”栋栋心疼地说。他还曾开玩笑说，自己是阿姨的第三个儿子，阿姨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来源: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