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许学生在他课上混学分,“即便评教时给我打零分,我也不会降低要求”

08.09.2017  14:33
王浩伟(左)、周尧和(中)与学生在一起讨论问题。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又将到来,每年的这一天,是与教师相关的各种新闻最密集的时候。但在平时的364天中,更多的老师默默坚守在教学一线,用心做一辈子老师。这些人中,有的已经荣誉等身,有的已成学术“大牛”,可对他们来说,把自己的所知传授给学生,用 自己的 学养引领年轻人成长,“一辈子做老师”,才是他们最钟爱的事业。    

已经整整20年了,上海交通大学教授王浩伟每周上课前仍会失眠。这位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上海交大生态与材料研究所所长,获得过众多科研和教学荣誉,可每次上课都和第一次上讲台一样神经紧张,“材料学的原理说白了就是打铁、翻砂,要让学生喜欢上自己所学,不花心思怎么行?”    

王浩伟1997年回国后,就开始为材料学院的本科生上基础课,一上就是20年。上过他课的学生都知道,“王老师的课好玩”;他的同事也都知道,不论对谁,王浩伟提意见时都会不留情面。    

生活中的小事”囊括高深科学原理

夏天吃冰棍,哪部分最甜?”这是今年上海交大 《材料加工原理》 课期末考试的压轴大题,出题人正是王浩伟。“这道看起来‘莫名其妙’的题目和材料科学关系大着呢。一根冰棍里,最甜的肯定是糖分浓度最高的那截,这得用传热与润湿、结晶形核与生长、凝固过程中的溶质再分配等大量材料学基础知识,进行综合计算和分析,基本功不扎实,肯定做不出来。”一名本科生表示,刚看到这道题时,确实懵了一阵,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正是王浩伟的风格——“爱玩”。    

王浩伟不仅出题有趣,讲课也爱“抖包袱”,最擅长给枯燥的原理加一层有趣的“包装”:下雨天,调皮的小孩撑伞时一转,水滴四散开,这里面就有凝固原理和力学原理;泡茶时,为什么上面的茶味淡,下面的茶味浓,每口茶的成分一样吗? 这是表面吸附的问题,也是界面问题;零度的水能结冰吗? 结冰的过程又是怎样? 这既是热力学问题,也是形核问题……在王浩伟看来,讲课和说相声差不多,每节课至少得抖一个“大包袱”,这样学生才能记得住、学得进。    

于是在他的课堂上,小孩吹泡泡、甩泥巴,都能和材料学原理扯上关系。王浩伟常说:“教材总是从理论到理论,其中的枯燥,会让学生望而却步。而科学原理终究是要用来解决实际问题的,‘生活中的小事’足以囊括一本教科书中的原理。”而在学生们眼中,“上王老师的课就像打怪升级,每每解决一道生活问题,犹如胜利通关。”    

难通融的倔脾气,让学生和同事服气

爱玩”,只是王浩伟的一面。很多时候,学生们“”他,大家知道,王老师也有很难通融的时候。    

王浩伟对学生有过“约法三章”:上课可以不来,但不允许迟到;可以不听课,但不能影响别人;可以睡觉,但不许打呼噜。因为,“大学生是成年人,做任何事情都意味着一种选择,只是这种选择不能影响到别人,且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第一节课,他就会对学生承诺“绝不点名”,因为“靠点名把学生留住,不算本事”。但他也会坦白告诉学生,上他的课,想混学分,不可能,因为“即便评教时给我打零分,我也不会降低要求”。    

王浩伟说,老师的一言一行对学生来说都是教育。“为什么一边是一些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一边是我们的工厂总是缺少高水平的工程师? 就是因为学生的专业素养不行。”他认为,素质教育应该是在专业教育的过程中体现的。    

20年来,王浩伟从来都是充满激情地站着讲课,唯一一次例外是心脏病发作,即便如此他吞下速效救心丸,坐下来休息片刻之后,重又站了起来。王浩伟就是这么执拗,他说:“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全方位的,除了上课,还有言行,上课时敬业的态度是对学生无声的影响,也是素质教育的一部分。”    

为保证材料学院本科生九门专业必修课的质量,他力主全院招标,任何老师都可以来竞标上课。答辩时,老师们都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是你的孩子在上这门课,你打算怎么上,给他讲什么?”有老师私下问王浩伟:“这么干,不担心得罪人吗?”王浩伟说:“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当老师的应该都能理解,而且上课对老师来说,本就是一种修炼。”    

对学生的无私和严厉都来自师承

王浩伟说,自己对讲台和学生的爱,都是师承导师周尧和先生的传统。年近九旬的中科院院士周尧和曾担任国际铸造学会主席,一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培养年轻人。“先让学生们有兴趣,再启发如何运用,周先生当年就是这样培养我们的。”王浩伟说。    

事实上,老师之于学生的意义,就是言传身教。王浩伟告诉记者,生活中的周先生和蔼可亲,“读研究生时,他就像父亲一样关心我们,但在科研上,他的要求极其严格、几近残酷,当时我们感觉是比18层地狱还要再下面的那种残酷。”    

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年,王浩伟将改了几遍的博士论文初稿小心翼翼地交给周先生,结果周先生看了两天后说:“这能算是博士论文? 拿回去重写!”于是,他回去又修改了近半年再送过去,周先生看完后说:“再仔细检查七遍,因为根据科学研究,认真检查七遍后发生错误的概率就很小了。”要知道,用错标点符号在周先生那里都是不可容忍的大错,“如果没有他这么严格的要求,我不可能在材料工程领域打下这么坚实的基础。”对于恩师的严格,王浩伟至今心怀感激。    

如今,在王浩伟这里,“老板”这个词是绝不能叫。“学生是来跟着我学东西的,不是来打工的。教学和科研绝不能掺杂其他东西。”他要求自己带的博士生论文选题“立得高”,做前人没做过的事还不够,必须得瞄准国家和社会的需求。    

来源:《文汇报》 2017.09.07 第06版 科教卫;广告    

原文: 执教20年,“爱玩”却难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