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留美学者回国教书的爱国情怀——

　　今年恰逢中国药科大学终身教授刘国杰先生的百年华诞。他的长子、上海交通大学土木工程系学术委员会主席刘西拉教授前往南京参加了追思会。 

　　在刘国杰老先生的会客厅里，至今还挂着赵朴初先生1991年为他题写的字画：“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陶行知的这句话不仅是刘国杰一生教书的写照，也成为刘西拉等晚辈为人师表的箴言。 

　　“回国为祖国做贡献，值得！”

　　刘国杰出国留学之时，正是中国战火纷飞的年代。1940年，刘西拉出生后，从父亲那里最早学会的歌曲就是“中国不会亡”和“救亡进行曲”。“那时候，很多人出国留学都不会回来，但是父亲坚持回国。1950年，刘国杰留美归来，在通过香港从深圳入境时，两边都是英国军警，归国的留学生像犯人一样从中间穿过，一个一个都被拍照。当大家过了境，看到五星红旗时，所有的归国留学生都哭了！” 

　　追随父亲的足迹，刘西拉和爱人在美国学成后也立即回国，成为改革开放以后双双获得美国博士学位回国的第一对夫妇。随后的日子里，每每与父亲谈及回国教书的决定，刘国杰总是从内心发出深深的感慨说：值得！ 

　　“在我们家，当大家围着父亲，谈到我们有多么宝贵的机会能为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多做奉献时，都感到无比的欣慰！”在刘西拉的印象中，父亲出身贫寒，四五岁就帮着奶奶在街头编织手工艺活儿谋生，艰难的成长道路使得他异常勤奋刻苦、积极乐观。“父亲总是工作到深夜，但从没看到过他晚起。到了晚年，他尽管在病中，还会和我们一同回忆、合唱当年的抗日歌曲。” 

　　刘国杰生命的最后几年还忙于做国际文摘，常常熬夜。在他看来，最好的休息方式就是到校园里走走，与学生谈谈。哪怕是到收发室帮忙分拣一下疑难的外文信件，也很高兴。 

　　 讲台上错失父亲最后一面

　　在父亲的熏陶下，刘西拉对教师这份职业抱有敬畏之心。“我以为，对一个教师的最重要的评价是来自学生，老师最大的喜悦就是教育出一批能为自己民族的强盛奉献终身的学生。”正因如此，刘西拉珍视教学、视教学为生命。 

　　2006年3月20日，刘国杰病重，在南京鼓楼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抢救。为了第二天不耽误上海交大学生上课，刘西拉当晚依依不舍地离开危在旦夕的父亲赶回上海。“我当时唯一的期望是，上完课就立即回到父亲身边，要陪伴他走完他生命最后的一段。” 

　　次日一早，刘西拉和往常一样，出现在上海交大的校园里。他先给本科生上完两节“土木工程概论”，又接着给研究生上两节“计算结构力学”。就在上午第3小节课快结束时，刘西拉的手机开始不断地振动，往常课间并不休息的他破例休息了10分钟。站在楼道里，看着弟弟发来的一串串短信：“父亲的血压一直在降”、“父亲已去，我会代你亲吻亲爱的父亲的！”……刘西拉几乎没有力气再回到教室，回想起父亲对于教书育人的热爱，刘西拉回到了神圣的讲台，强忍着眼泪对学生说了这么几句话：“我的父亲也是一名教师，我非常非常遗憾在他最后的时刻，不能在他的身边！我相信他会原谅我的，因为他知道，我在上课。同学们，你们知道吗？讲台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地方！教师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职业！‘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希望你们中间的有志青年也选择教师这个职业。” 

　　“现在继续上课……” 

　　工程课堂培养学生爱国情怀

　　在父亲的影响下，刘西拉深知，为人师者不仅应该传道授业解惑，更要教会学生爱国情怀和责任意识。 

　　1983年，还在普渡大学读博的刘西拉受邀为美国高中生做一场报告，介绍中国的情况。见到满屋子的美国中学生，刘西拉以一个问题抛砖引玉：“你们大多与我的孩子同龄，他在中国，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长大了以后要‘献身祖国、献身人民’。今天看到如此美丽的校园和优越的学习条件，相信这些都是你们的老一辈为你们创建的。那么，等你们长大了，是准备只享受老一辈给你们创造的幸福生活呢，还是准备为你们的后代创造更幸福的生活？” 

　　问题一出，一向活跃的美国课堂鸦雀无声。等了好一会儿，刘西拉只好自己找个“梯子”下台。“啊！从你们大家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答案：你们是既想享受生活，又想为下一代做些什么。”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齐声叫道：“Oh,Yes!” 

　　事后，该校老师说：“刘先生，您给学生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美国的学生是不怎么想这个问题的。”刘西拉感慨道：美国的学生不想，中国的学生能不想吗？我们的祖国刚刚从贫困中走出来，我们的民族从整体上看还不够强盛。中华民族要真正富强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每个学生应该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有责任！ 

　　十余年来，刘西拉教授的“土木工程概论”在校园里成为最受欢迎的课程，不少同学甚至会听得流泪。刘西拉说，这门课程面对的是一批完全没有土木工程的概念的学生，但对他们一辈子从事土木专业却事关重大。表面上看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启蒙，其内涵和主线是唤起学生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每当学期结束，在审阅学生们写的学习心得时，刘西拉都爱不释手、彻夜不眠，不少听过刘西拉课的学生课后仍与他保持联系。“学校的思想教育工作不能全是思政老师的事，工程专业课程的教学也应该同时是思想教育的载体。一定要从时间、空间上尽量扩大学生的视野，让学生从各种不同的高度、尺度和角度在活生生的经历中去悟出做人做事的道理，培养他们成为祖国接班人的责任意识。” 

来源：《文汇报》 2015.04.10 第07版 

原文： 教书不仅传授知识，还要感悟责任